雨下得更大些了,年轻人将已沾染鲜血的蒙面黑布丢弃于河水中,露出苍白而稚嫩的脸。他强撑着重伤的身子踉跄地前行,虽然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但他依旧要回去向主子复命。
王爷已经在后巷等着他了。
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高手之间的生死相搏,此刻却由雨水击打着水洼,平静得使人昏昏欲睡,王应桀站在房檐下,用自己的鞋子轻轻踢着积水,心情倒也不坏。
“王爷。”阿月单膝跪地,却因为太过虚弱而难以支撑,双膝结结实实嗑在地上,瞬间便被雨水打shi了大片。
“交给你的事儿办好了?”
“小人该死。”
王应桀伸手托起了阿月的下巴,杀手的脸苍白到几乎像个死人。他呼吸很重,内伤很深,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并不陌生。
王应桀嘴角上扬:“你很不中用。”
小王爷轮廓分明却格外冷酷的脸与旧时老主子的脸重叠在一起。
他们十个孩子是孤儿,老王爷收留他们,养育他们,将他们培养成最好的杀手。老王爷说,他们不需要名字,杀手就是夜晚,当太阳升起时,他们便消失如同未曾存在过,所以他们是一号到十号。杀手之间从来都无法互通,由一号按序执行王爷下达的任务,如果于任务中死亡,那便由下一个人接替。
阿月是最小的一个,在他开始接受任务时,老王爷已故去,他和九号是唯二剩下的杀手。
如今,阿月也要像那些哥哥一样接受自己身为一个杀手的最终命运,但是他却死得很屈辱,第一个任务,他完成后看着九号被杀死,第二个任务,他失败了。
十六年,阿月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
“吃了吧。”王应桀取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漠然地望着他。
阿月接过药丸,毫不犹豫地吞了进去,心下一片撕裂的疼痛,原来真的有人悄声来,无用的死。
阿月给王应桀磕了一个头:“谢谢王爷赐名。”
王应桀始终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像个毫无悲悯的神明。
阿月醒来时听到了窗外雷鸣声,房间里的暖炉散发着炭火的熏香,他不知自己是死是活,要起身,胸口却如碎裂般疼痛,低声惨叫一声又倒回了床榻。
床边上,男人翘着二郎腿正对着暖炉扇扇子,实在是不明所以,脸上是闲然自得的安逸。
“动弹什么,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王应桀嗤笑道。
阿月瞪大了眼睛,四下张望时才发觉这里是后院的书房,而自己身上依旧穿着半干的衣服,正躺在床上。
“王爷……”阿月脑子里全然糊涂,怔怔地望着自己的新主子,“我不是服毒死了吗?”
“梨花糖好吃吗?”王应桀哈哈大笑起来,神采飞扬有几分顽皮劲儿,“我何曾说过那是毒药,我家夫人最喜欢的梨花糖,便宜你了。”
“这……”阿月实在惊骇,不明白为什么王应桀不杀他,所有的问题挤在胸口,忽而又喷出一口鲜血。王应桀有些嫌弃地坐远了一些,道:“莫要弄脏了我这身衣裳。”
阿月趴在床边剧烈喘息,道歉的话也没力气说了。
“罢了罢了,半死不活的样子。”王应桀摆摆手道,“你既改了名字,又死过一回,便从今日起改头换面重新为人,好好为我做事,明白吗?”
阿月低着头,已泪流满面。
他何曾被称为“人”。
“不过……你的功夫也忒差劲了些,不中用。”王应桀摇了摇头,实在是蛮不讲理。阿月虽是杀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剑术最有成就的一个,若换了一般武夫,七招之内必丧命于剑下,但谁能想到今日遇到了是一等一的高手魏吾光,论谁也难是敌手,又怎能怪阿月不中用。
阿月却应了下来,当真以为自己差劲:“叫王爷蒙羞,小人,小人罪该万死。”
王应桀想了片刻,忽而自语:“我知一人,功夫不在吾光之下,可代为调教于你。”
果真天外有天,魏吾光如此高深的武功,王爷身边竟有能与之媲美之人,阿月心里大喜,却因此气血上涌,喘得几乎晕厥。
“好了,你好生休养,待伤势好些再说,莫要死了,枉费我一番心血。”
“是……”
七日余后,厚朴身边多了一位年轻的佩剑侍从,王应桀道是捡来的小孩,瞧他有些功夫便送给夫人做个使唤,可好好调教。满嘴胡言乱语,但厚朴从不多问,二人自此形影不离。
且说元夕同魏吾光一同回了魏府,这座新建的府院还散发着不久前大婚的喜庆之气,下人们自守有礼,一看便是有一位贤良内人照看。元夕先见过了魏夫人安和,他足不出户,并不曾知晓安和与王应桀之间曾经发生过的荒唐事,只觉得这位夫人清丽貌美,气质脱俗,着实叫人惊艳。难怪魏大人看向这位新婚妻子时满目的爱恋。
魏夫人已有四月身孕,小腹微显,令元夕心里更有几分亲近之意,只不过人家是尊贵无比的魏夫人,出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