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景明停下动作,送到唇边的果rou落下,被他顺手抹掉:“那该如何是好,你说这话,是要我扮做女子?”
此事兰景明确实想过,这永康城将军府镇守边关,若是来历不明的男子被阿靖带回府中,定会被按住盘问,盯得他动弹不得,哪里都去不了,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进去······应当会轻松一些。
“啊?”
陈靖想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可不知怎的,大哥之前令他寻个填房的事在耳边炸响,直如新春爆竹,炸的他两耳嗡鸣,本来该说的话跃到喉边,硬生生转了个弯:“倒确实······可以一试,待回了城里,衣服你分别穿上,看看哪种更衬托你。”
“晓得了,”兰景明乖乖点头,“名字······怎么样了?”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陈靖喃喃吐息,“此景当真衬你。”
兰景明眼睫轻眨:“甚么?”
“先生有几首喜爱的诗词,日日挂在嘴边,时不时誊写出来,还要我也得学会,学不会要挨板子的,”陈靖抠弄头皮,埋起脑袋,“只是我听了上句忘下句,难得兴致来了,才能冒出一句,等你回去,可得好好念书,不能学我这般顽劣。”
他难得反刍自己,生出悔不当初的意思,若被哥嫂听到,定会惊掉大牙。
“郁郁青青,”兰景明温声吐息,指头埋进雪里,压在草叶之上,“这个青字······我很喜欢,便唤我白青罢。”
朔风袭来,风浪翻涌白纱,雪珠落在发间,陈靖鬼使神差伸手,抚住那抹发尾,虚虚握在掌心。
原本浅金的发尾有些发乌,陈靖抬指捻捻,一时舍不得放手。
兰景明打个哈欠,斜斜靠在树上:“为何······这般困倦。”
“荆棘果就是这样的,”陈靖解下外衫,盖在兰景明身上,将人紧紧裹起,“吃多了会眼皮发沉,不自觉想要休息,你且睡吧,睡饱便清醒了。”
若是在帐中听到睡吧二字,兰景明只会冷笑置之,可在这里听到阿靖要他休息,紧绷的弦骤然断开,他手脚并用,寻到陈靖肩膀,小孩似的靠了上去,脑袋埋在陈靖颈窝,呼吸拂在陈靖耳边。
陈靖胸口一震,呆愣愣坐在原地,整个人硬成石块,半晌动弹不得。
雪落无声,林间静谧悠然,陈靖不知怎的,竟生出不想回去的念头,他想同少年留在这里,浪迹天涯四海为家,他想令少年躺在他的肩头,躺上千年万年,不要睁开眼睛。
这般过了许久,兰景明滑落到陈靖胸前,猛然睁开双眼,陈靖下意识拢起小臂,两人近在迟尺对视,肌肤相贴热意相闻,鼻尖挨着鼻尖,轻轻摩挲两下。
兰景明侧过脸颊,映着结冰的河流,抚上自己头发:“啊·······”
隐隐能看到发尾化为墨黑,瞳仁透出暗色,见惯了的自己好似变了个人,兰景明坐在河边,两手覆在脸上,上下摩挲几下,几乎认不出自己了。
“身上没有变黑,当真是个奇迹,”陈靖凑上来道,挺起胸膛邀功,“我当时黑的似块焦炭,手指脚趾好似从煤堆拔出来的,可能你天赋异禀,荆棘果也奈何不了你。走吧,天色将晚,我出来两日没有通风报信,兄嫂在家该等急了,我领你去做两件衣服,今晚你便与我回府。若先生没有回去,你还能见先生一面。”
第28章
两人回了林中木屋,简单收拾细软,兰景明要拿的寥寥无几,只给佛堂送了盏灯,将木屋外面的栅栏绑上几圈,挂上硕大铜锁,跟在陈靖背后走了。
陈靖嘴上说的胸有成竹信誓旦旦,其实内心忐忑不安,他好不容易乖巧几日,椅子还没坐热,便又悄悄溜出,在林中厮混几日,眼下还要带人回去······他真吃不准哥哥会不会勃然大怒,将他卷铺盖丢到外头。
他急急拉着人走在风中,朔风卷起雪浪,淋漓扑在脸上。
他从未······如此渴望长大。
若长大了,他便有一席之地,说话便有分量,不会事事任人摆布。
若长大了,便无人再敢随意揍他,将他按在凳上,打的皮开rou绽,屁股上没一块好rou。
若长大了,他便想带谁回府便带谁回府,在府里收拾最大最美的庭院,安排给心仪之人居住·······
“阿靖,”兰景明道,“你轻些,我手腕疼。”
陈靖慌忙松手。
兰景明腕骨白皙,青紫指痕浮在上头,这指头用劲不小,直掐到腕骨底下,压得皮rou发硬,陈靖惶惶然盯着自己指头,扶起少年手腕,轻轻吹了几下:“对不住,好些了吗?”
兰景明心口一震,腕骨滚热,热气从皮rou烧到胸口,烫的脸颊通红。
“还好,”兰景明抽出腕骨,“不疼了,走罢。”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往日在帐中被兰杜尔侮辱,被小格勒挑衅,身上被打成血葫芦,骨头裂开长歪,再敲断复又长好,次次痛的死去活来,一次都没求饶过,眼下只不过被阿靖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