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筝带着苏常到久违府上的时候,久违正对着桌子上摊开的红纸发愁,一抬眼,光看见了昼筝,顿时眸光一亮,连忙招呼:“哎,刚好你来了,快来救命。”
昼筝眯了眯眼,看见久违手里攒着支毛笔,知道这是要抓自己做苦劳力了。“干啥啊你,我带了个人来,你不先见见?”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昼筝是很心虚的,所以让开身子简略的介绍了一句“这位是司墨”,就逃似的钻进屋里研究苦劳力活儿去了。
久违这才看到了昼筝身后的男子。一开始他以为跟在昼筝身后的是彦甫,还在奇怪彦甫今天怎么改穿白袍了,随后便看见了那张昨夜就已入梦去的面孔。
久违站在青瓦的屋檐下,苏常站在院里的榕树下,其实也就隔了几步的距离,可却生出一种遥遥相望的感觉来。
就在久违有些怯的时候,苏常忽然笑着开口了:“见过九沉神君。”
那和昨夜梦中之人同样的嗓音,同样的语气,同样的表情,还有一模一样的话语……
久违觉得自己脑子发了烧,胡乱应了句“司墨大人好”,连招呼都忘了,转身就进了屋,留下苏常在他身后失笑。
趁着苏常还站在院子里看榕树,久违挨到昼筝身边,皱起眉头,低声到:“怎不提前说一声?”
“路上遇见,就一并来了。”昼筝撒谎不打草稿,甚至答非所问得理所应当。他甩了甩指间夹着的字条,抬眸询问身边的人:“你这狗扒的什么字,一个都看不懂。”
都说字如其人,九沉神君在外人跟前倒是人模狗样的,一派翩翩佳公子模样,可那字却实在拿不出手——打小就没人管,不知搁哪弄了本谁的狂草真迹,照猫画虎学了个表皮,人大家的仙风道骨是没学出来,愣是自成一家——画的好看,就是认不出来。
而昼筝平时看着吊儿郎当净不做正经事的,可从小被亲娘逼着临他爹的帖子,一边哭一边写,到最后还真是棍棒底下出了一手好字。
“哎你别扔,我拟的词,念给你听,你先写一遍,等会儿帮我写帖子。”久违抢过昼筝手里的字条,研究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第一句写的什么:“时维癸丑之年,适逢秋叶送爽之期,余燕尔新婚,喜结良缘,翘盼……”
昼筝写着写着感觉这词儿有点熟悉,琢磨了半天也没琢磨出名堂来,只好顺着写下去。
苏常观赏完了九沉神君家的大榕树,不请自来地进了屋,一听久违念的词儿,不禁疑惑到:“这什么,不是毛毛成亲的请帖吗,咋,你跟毛毛要Cao办一场?”
昼筝猛地一拍后脑勺,对啊!这不是彦甫之前结婚时苏常给找的请帖词儿么!这连年份都没改,久违这是要干啥?
“咦?你也知道毛毛成亲?”久违停了下来,目光投向站在昼筝跟前的苏常,眯着眼辨认了好一会儿,自言自语到:“我没见过你啊。”
苏常哭笑不得,心想这词儿还是你和我去请老先生写的呢,你跟昼筝闹了毛毛的婚礼,被我一板凳砸回家里,还没见过我。可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又想着昼筝的话,只好清了清嗓子,又端了起来:“我也没见过你。”
“等会儿,你俩。”昼筝眼见这俩要演戏上瘾,赶紧一手一个拍醒,“这喜帖是毛毛叫你写的?”昼筝话是问久违,可眼睛却瞪着苏常,面上隐约透着点无奈的怒意。
苏常偷偷朝他吐舌头,自上天以来头一次露出真正轻松的笑容。
昼筝心里骂他,自己事儿整清楚没有,还有闲心思搁这逗人家玩儿,就知道笑笑笑。
“啊?毛毛写什么喜帖,你跟毛毛也要成亲?”久违眼睛粘在苏常身上移不开,感觉嘴也快不受控制了,赶紧把目光移回来,哆嗦着迷糊。
昼筝听见那个“也”就觉得不对劲,抢过久违手里的纸条,从那一堆画儿一样的字体里艰难地找到填名字的地方,一眼就认出了“久违”两个字,可后头那个他却认不得是谁的名字。
苏常嘴快,昼筝还没张口阻拦,他就带着笑意把话问出了口:“谁要成亲呀?”
盯着那双明亮的黑眸,久违忽然有点不想说,可踌躇了几秒,觉得敷衍人家不好,于是倒豆子般地“哗啦”把两个人吐了出来:“我和典彤。”
昼筝拦都拦不住。
苏常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就像天空中炸开的烟花一样,只灿烂了一瞬,绽放完就慢慢消失了。
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冷了。
典彤这个名字他知道,那是天帝的小女儿,昨日他还见过她,她还笑着问他要不要吃糖,偷偷央自己以后多提醒父亲,不要太累了。
苏常感觉到胃里一阵翻涌,一丝铁锈味儿掺着点甜,攀上了喉头。疼痛又一次从后脑扩散开来,比先前发作的两次都要迅速、猛烈。
明明眼前有更扰人的事,可苏常的第一反应却是他想回一趟故途山的小院。
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诸如恭喜之类的,可他嗓子眼发紧,舌根发疼,又怕一张嘴呕出一口血沫来——那也太不体面了。从前他在久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