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律秋将话说得很清楚,只要自己把令牌让给他,他就有办法能够唤醒沙如雪。他不仅准确描述出了沙如雪的状态是因为受到了何种法术的影响,还告知了倾海琴于此一道上的特殊功效。
“师尊曾教我习过抵御术法攻击的琴曲,一旦奏响,便可解除法术的束缚。”
江山业火楼内的五样不世神兵分别有自己独特的过人之处,对于他的话语,应千歧自然不会怀疑。
可是自己已经用流红异铁拿出来交换了,若是再没有令牌,那便无缘进入神兵恩赐台,也就完不成接下来的任务。
如果不完成任务的话......男人只要一想起惨死的至亲,心脏处立刻传来阵阵痛楚。要是连这最后的一条线索也把握不住,他就算是下了地狱也不能原谅自己。
见对方长久地沉默不语,池英也能体会到他的犹豫,“应前辈,请恕我直言,我觉得郁少侠的要求有些超过。虽然这样说可能会显得冷血,但若是我,想来必定不会答应他。”
说得难听一点,对他而言,沙如雪也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仅与他没有血缘关系,更缺少深刻羁绊,重要性如何比得上朝夕相处且又血脉相连的家人呢?
恍惚间,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了青年的脸。应千歧只觉视线开始不受控制地模糊了起来,低下头沉重地深呼吸了好几下,他总算是勉强挤出了一句话:“池英,你回去睡吧,容我再......想想。”
纵使有千言万语,到了此时也只是无话可说。池英只能依言回房,合上门之前,他犹能看到男人坐在树下,一袭身影半隐于夜色中,虽然仍是背脊挺直,给人的感觉却无比孤寂。
就好像再怎么皎洁的月光也无法照耀到这个人身上,他似乎已在渐渐被黑暗所吞噬。
待池英离开后,应千歧继续孤零零坐在树下。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衣衫下摆都被冰凉的露水打shi后,他才终于动了动,带着一身chaoshi冷意回了房间。
屋内只点着烛焰孱弱的一盏灯,应千歧先脱了外衫,然后才在床边坐下来,伸手撩开了床帘。沙如雪还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蜷缩在角落里,发丝散乱、衣襟大开,全然还是一副天真孩童的睡相。
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半晌,男人方才心情复杂地将床帘放了下来。
到底应不应该为了救他而放弃得知家人被害真相的机会?
沙如雪在自己心中的分量,已有这么重了吗?
那缕火光还在明灭闪烁,应千歧茫然地在桌旁坐了下来,脑海中,一幕幕画面也随之不断上演。从最开始客栈里的初遇,直到进入废弃地宫、继而又一同在明火阁遇险,沙如雪的目光就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
哪怕是身形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他的眼中好像也只能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满室寂静中,烛花爆出轻微的声响,令应千歧骤然惊醒,鬼使神差那般,他迟疑地抬手摸上了嘴唇。
唇瓣仍是如同往常一样,柔软又光洁如初。之前因为沙如雪而造成的伤口基本上都愈合了,再也看不出来那里曾经被人如此凶狠地啃咬、亲吻过,仿佛一切灼热的疼痛痕迹都随着青年的沉眠而烟消云散。
不救他的话,万一......万一他就这样死了呢?
沙如雪要是真的死了,自己也难辞其咎吧。
想到这,男人立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那夜在客栈中,沙如雪没有误打误撞进入自己房间里的话,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依然还会独自一人行走在寻找真相的路上,若能顺利报仇雪恨,则在事情了结后便从此上山隐居;若不幸赔进性命,也只能祈求遇到家人亡魂时可以得到宽恕。
但是如今,他似乎凭空多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牵挂,已经无法再做到百折不催、刀枪不入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沙如雪变得如此重要了呢?
又为什么......会是他呢?
一边是苦苦追寻已久的真凶线索,一边是无辜入局且对自己满心崇拜的沙如雪,他已不知究竟该如何抉择。
烛焰摇曳,应千歧呆坐于那片暖橙色光芒里,一夜未眠。
隔日,当池英踏入房中的时候,就因为男人微红的眼睛而蹙起了眉:“应前辈,您该不会是没有休息吧?!”
“无妨。”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还是坚定道,“池英,麻烦你将郁律秋找过来吧,告诉他,我愿意把令牌让给他。”
闻言,池英顿时难以置信:“应前辈......您真的想清楚了吗?也许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唤醒沙兄弟,我们也未必就要听郁少侠的啊!”
应千歧疲倦地揉了揉额角,似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知道,池英,但对于这件事,我自有考虑。”
忍住想要再度劝说的冲动,池英最终还是无奈地去了。
而郁律秋好像早就预料到了对方会妥协,行礼时的表情依旧沉稳恭敬:“师叔已有决定了?”
将青铜令牌放在了桌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