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响了第二遍。
烟盒上一圈碎钻粼粼折光,孟怀锐摸出一支烟,“啪”地点燃,橙红色火花在昏暗的环境中一绽,凋谢了,缩成针尖大小的一点,刺了许椿酒的心一下。
“我第一次抽烟就是在这儿。”孟怀锐吐出的字句也刺着他,更锋利,更痛,“第一次上你也一样。”
烟抽到一半,他接了个电话:“嗯,昨天下午回来的……现在在晟中……不用接,我一会自己开车过去……什么都行,吃东西方面我又不挑,姐你就别Cao心了,保重身体要紧,啊。挂了。”
电话挂断,许椿酒已经穿好了那条被揉得皱巴巴的牛仔裤。
“着什么急?我还没说结束。”孟怀锐端起他的下巴,沾染了淡淡尼古丁气味的拇指按住他咬痕斑斑的下唇,“既然下面的两张嘴藏起来了,那就用上面的好了。”
许椿酒眼睛里一层泪,听了这话,眼周水盈盈的晕红深了几分。
他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活色生香,唯有眼神是一潭死水。
孟怀锐突然有些烦躁。
他将指节伸进去,压揉许椿酒温热软嫩的舌面。触感丝绒般绵柔,窄红舌尖如被拨弄的花瓣,无力地颤颤抵在齿根,勾得他喉咙发干,热流又汇聚到下腹。
接吻和cao许椿酒的嘴,孟怀锐通常选择后者。
“再张大点。”他像个在玩医生与病人的游戏,拿着手电筒要检查“病人”扁桃体的孩童般自然地下令。
许椿酒则像提线木偶一样照做。配合默契。
却有透明的ye体无声地流淌到下颌角。
一颗剥掉了包装纸的水果糖,塞进口中。
“别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孟怀锐将他拉起来,“一会给你买云片糕吃,行了吧。”
“我不爱吃云片糕。”许椿酒抿着糖小声说。
他惯于隐忍,孟怀锐习惯了他的逆来顺受,没想到他会反对,倒提起了兴致:“不爱吃云片糕?那你爱吃什么?或者说,你‘爱’什么?”
他爱什么?
许椿酒想起一盏老旧的墨绿吊灯,灯罩上的漆皮斑驳脱落,倾洒的灯光下是一张方形木制餐桌,没铺桌布,桌面上有搪瓷杯底烫出的痕迹,交叠错落的,白色的圆圈。
他在那张方桌上吃饭、玩拼图、学认字、握着廉价的水彩笔画画。
他曾经也有过一个幸福的家庭,有过平凡却爱他的爸爸妈妈——当然,后来证明是他的第一任养父养母。
但那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记忆了。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而当下,他们正要前往的地方,是一座埋葬他的华美坟墓。
依山傍海的别墅区,住的都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富豪,从公路上远远望去,仿佛建在半山腰的不夜城。
随着暮色四合,山峦起伏的轮廓渐深,由浅黛变得乌黑,黑沉沉似择人而噬的巨兽。蝉鸣声声,如泣如诉,单独看其中每一幢房子,又显得鬼气森森,要吃人。
郑家的一扇扇落地玻璃窗反射着夕阳余晖,犹如一摊摊殷红的血泊。
车开进车库。
看见许椿酒和孟怀锐一起出来,郑凌之面色微凝,给特助发了条语音讯息:“不用派司机去接他了。”
“小锐!”孟雪桢的耳垂下各用金丝坠着一粒钻石,似滚落在如云乌发间的水珠,她脸上还萦绕着未褪的病气,却走下台阶迎接孟怀锐,“总算回来了,快让姐瞧瞧——怎么瘦了?”
“想姐想的。”孟怀锐笑容可掬。
郑钺跟上前,为妻子披上一件薄薄的长外套:“外边海风大,进去再聊。”
“你难得来一次,我让薛妈做了好些菜,都是你小时候喜欢的。”孟雪桢柔柔挽住孟怀锐的胳膊,转向郑凌之,“哎,庭昀怎么还没来?”
“他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今晚有事要耽搁一会,让我们先吃,不用等他。”
孟雪桢了然:“是他大哥身体又不好了?不是我说你,下次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也该跟他一起去宋家看看。你们好歹订了婚,最起码的面子功夫是要做到位的。”
郑凌之点头:“我知道,妈。先进屋吧。”
孟雪桢两条手臂分别挽着儿子和弟弟,转身向屋内走去,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许椿酒,只当他是空气。
“走吧,”郑钺轻轻揽住许椿酒的背,“该吃晚饭了。”
薛妈同佣人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晚餐,用餐时,孟雪桢替孟怀锐布菜盛汤,先是问他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女朋友,又问他回了国有什么安排。
“老头……爸打算让我开始接触生意场上的事,下星期先去公司试试水深水浅。”孟怀锐问什么答什么,当着孟雪桢的面嘴也甜,俨然一副乖弟弟的模样,时不时反过来给她夹一筷子菜,“这道菜做得不错,薛妈手艺又有进步,姐你尝尝。”
许椿酒照例一言不发,垂着睫毛安静地咀嚼。
餐桌下,一条长腿从旁侧伸过来,碰了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