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呵呵一笑,丝毫不见外地把他盘中的干果抢来,像只松鼠一般,嗑得格格作响,还挥手,越说越起劲儿:“诸位不妨猜猜,他师父是谁。”
乔岷不语,晁晨欲开口,还是崔叹凤先一步自报:“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家师乃现任庐主桑姿。”
“桑姿!”晁晨大吃一惊。
在江南时他确有耳闻,前任老庐主庄如观死后,独子庄柯一度不知踪迹,后因牂牁郡奇毒大显神通,江湖才知此人混迹成了“下七路“里头那赫赫有名的青花郎,毒大夫。此人一生钻研毒术,酷爱以毒医人,不负责生死,行事不为世俗所容,以代庐主李杳李老神仙为首的一干众人虽想接他回头继任,但庄柯自弃,自那后不知所踪。
医庐中在世的几大长老中,‘江蓠长老’丹倩怡和‘蘼芜长老’商庭皆是医术高超,就在武林猜测二人中谁会在代庐主西去后坐镇洞庭时,李杳却收了个关门弟子,出乎所有人意料,最后将衣钵传给了他。
此人据说姓桑,却也生得一双补天妙手,更兼具Jing湛的岐黄之术,听闻曾有人不服,门前求医时故意给他个下马威,但却被这位新庐主治得服服帖帖。不仅如此,连两位老长老也对他赞不绝口,每当有人质疑,皆挺身而出解释。
晁晨万万没想到,这人竟然是桑姿。
双鲤吐去果壳,露出一副“果然每个人听到都是这鬼样子”的表情,暗自窃笑。只有乔岷仍然像根木头:”叫桑姿怎么了?”
晁晨扶额叹气:“因为桑姿是二十年前赫赫有名的舞姬。”
第043章
“下七路‘色赌财毒盗jian歹’中,号称‘色授魂与,甲媚天下’的十七娘曾在夔州仿商纣时淇园朝云台建了一座销金窟,名为‘鹿台’,适时,桑姿艳动西南,曾与建康朱雀楼的时妙曳姑娘并称双姝。江湖有言:东有妙曳凌波间,西有桑姿飞凤伞。”
乔岷青筋暴跳:“双姝?是个女人?”
公羊月啜了口酒:“男的。”
乔岷反倒舒了口气,崔叹凤见之,满面纳罕。
双鲤趁机添乱:“跳舞时是女的,行医时是男的。”
乔岷僵在原地,一只眉毛抬起,一只眉毛扭下,心里头实在是拧巴。双鲤看得哈哈大笑,趁其不备,往他酒盏里掺了点胡椒粉,用手指戳了过去:“来,喝点水缓缓。”
乔岷猛灌一口,呛得喷人,双鲤赶紧抱头伏下,崔叹凤正给公羊月诊脉,腾挪不得,首当其冲。眼见混着唾沫的一口酒渣便要糊上脸,只见那白衣人岿然不动,左手摆袖,将方才断成两截的幕离一卷,在身侧拼了个满圆,尽数挡了开去。
当真是神仙风姿,无怪叫江南名媛掷果盈车。
“家师早年为十七姑所救,因故男扮女装,后来虽恢复男儿身,却仍爱着女子衣裳,庐中那些老古董觉得有悖教条,故而一直未通大名,一概以桑大夫论。” 崔叹凤佯作嗔怒,伸手弹了那丫头一个脑崩,以最温柔的嗓音,训斥几人,“但愿诸君四季康健,否则,若是叫家师晓得被如此訾议,只怕这辈子也别想踏入洞庭求医。”
公羊月浑不在意:“不是还有你吗?”
崔叹凤笑而不语,晁晨却起身行了个大礼,致歉:“崔大夫海涵!听说谢家两位柱石,谢太傅与北府兵主谢玄病故时,桑庐主不辞千里之遥,一路跑死三匹马,连夜进京医治,更是衣不解带连诊五日,全力抢救,甚至不惜亲身试药。从前更是听闻医庐众人怜惜穷苦,多有施药之举,我等却在此非议,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双鲤耷拉脑袋,在嘴巴上拍打两下,不再多说。
倒是崔叹凤颔首还礼后,从头到脚打量了晁晨一个来回,啧啧称奇:“君子?怪事,公羊月,你这是要洗心革面了吗?”
公羊月托着脑袋,懒洋洋道:“没准儿呢?墨里混了朱赤,若不是同流合污,说不定哪一日能洗作清流呢?”
“直觉告诉我他们在打哑谜。”双鲤搓了搓脸,问身旁的十七。
乔岷老实说:“没听懂。”
双鲤一把握住他的手:“你能跟我好好说话了,神医,果然是神医,便是坐聆训教,竟也能治好奇症!”她一面说着,一面伸出手,将剥好的松子送到乔岷嘴边。乔岷惶恐不张口,那松子便诡异地贴在两瓣唇上。
不过俯仰,桌几砸了一堆,差点酒舍也给拆了。
“我晓得了,你这讨债鬼是来掏我腰包的!”崔叹凤无奈地数落一句,要知道今儿喝酒观舞,未免扰了雅兴,他可是包了整场。随后,他收回号脉的垫枕,把公羊月的手推开,面生霜寒:“公羊月,我发现你身边尽是妙人,这位……”他朝乔岷看去,“又是何流派?”
公羊月一面用绳子束紧袖口,一面笑道:“拆屋流。”
看他望闻问切皆毕,几人也不再作怪,一个个乖坐得好比那书塾中上下求索的好学生。若不是相识多年,便是崔叹凤再好的气度,也受不住这想一出是一出般的变脸。
“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