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回瞪了一眼:“你来做甚?”
孟不秋二话不说,强行把人推进屋,拿来两只小碗,将桶里的饭分出来,随口道:“来陪你吃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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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叹凤坐在崖边,一个人喝闷酒,那只幕离沾了泥污,不再白净,被随意丢弃在旁。公羊月俯身捡来,扔回他的怀中,不悦道:“你这是哪门子替人受过?就算晏垂虹身死,也怪不到你头上。”
“听你口气,就知道事办砸了,你若不快,此地分你一半,不过……嘘,不要说话。”崔叹凤把食指贴在唇边,醺醺醉态,眼波媚人。他低头嫌恶地看了一眼那只幕离,咋舌一声,伸手又给甩了出去,且蹙眉道,“肮脏的东西就该扔掉。”
公羊月不再多话,快步上前,夺下酒盅,往地上一砸:“难道就洗不净?”
丁零锵啷一声脆,崔叹凤酒醒大半,风吹冷,不由拢了拢外衣,坐直身子,终于能好好说些心里话:“我心里过意不去,晏垂虹本可以不死。”
公羊月在他身边跷脚坐下。
静默片刻,崔叹凤复又开口,问道:“你可曾听过‘王与马,共天下’的说法?”
“嗯?”
“我到洞庭后不久,有一年随老师入建康为谢玄将军诊病,和谢家的公子谢叙偶然谈起江南的事。他说宗室之所以能复帝位,全仰仗琅琊王氏,永嘉之乱后,王敦、王导两兄弟,几乎坐分半壁江山。元帝不安,便任用不畏权贵的刘隗与刁协,推行刻碎政,以拱卫王权。此一举触怒王敦,这位宰相大人竟然直接发兵建康。”
公羊月应道:“王敦之乱,有所耳闻。”虽不知身边人用意为何,他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刘隗本就不喜门阀弄权,又曾多次弹劾王氏族人罔顾法纪,有失公允,王敦谋逆,正所谓送上门来的借口,他当即上书谏言,让元帝尽诛王氏一族。当时司空王导并没有参与其中,闻讯率众匍匐于宫前,痛陈家门不幸。”
“元帝未作表态,他便日日来。有一日进宫,正撞上尚书左仆射周顗觐见,王周两家也算是旧时,王导便恳请周顗为他美言。”
公羊月问:“周顗答应他了吗?”
“明着未应,暗里却记下,在拜见元帝时,说了不少好话,”崔叹凤说到这儿,摇头叹息,“可惜王司空却并不知晓,反而因此记恨,疑他有心落井下石。后来王敦长驱直入过京畿,元帝无法,只能许以无上殊荣富贵,下令追杀刘、刁二人。王敦得势后,第一件事便是党同伐异,周伯仁首当其冲,王导本可以救他,却因当年的暗恨,最终选择了默许。(注)”
公羊月恍然:“弄了半天,你真正想说的不过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崔叹凤垂眸,看着风中摇曳不屈的劲草野花,嘘声道:“我不是一个好大夫。公羊月,晏垂虹本可以不死,我不该隐瞒,是我的不作为害死了他。”
“害死他的不是你!”公羊月气他也学晁晨当个转不过弯的木疙瘩,“这么说吧,所以你后悔救我?”
崔叹凤被他吼得一懵。
公羊月看他眼神和反应,也知结果,语气缓和几分:“你不后悔,不是吗?”
崔叹凤下意识想寻酒壶,却摸到两手空空,只别过头去,道:“是不后悔,毕竟你是我的朋友,但……”
“没有对错的事情,那还纠结什么?”公羊月道,“你是不是一个好大夫,不是你说了算,你的病人说好才是好,你看我,生龙活虎好不好?你搁这儿妄自菲薄,是打算往后都不再行医?那你又对得起那些等你救治的人吗?你该用你的医术,去救更多的人,即便晏家主知道,亦才能含笑九泉……”
“什么歪理。”崔叹凤打断他的话,匆匆起身,不欲再听。
公羊月将他强行摁下:“晁晨有句话说得没错,冤有头债有主,晏垂虹是不该死,但不是因为你我,谁做的恶,就该让谁偿命!”
与其自怨自艾,不如找出盗宝之人,那才能真替逝者鸣不公。
崔叹凤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是,是该偿命。”
“如果聂光明还活着,他也不想见你这般丧气,听说那可是个耀如明日的一个人。”公羊月安慰道。
“是啊,明郎若还活着,确实不愿见我这样。”崔叹凤眼底闪过一丝华光,但很快如星辰陨落,只余下痛色。他像是忽然顿悟,竟转头开始打趣起公羊月:“你漏说了一句,若是明郎在这里,你这个江湖第一恶人,早就被抓起来了,哪还有借药一事?他可是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
公羊月满不在乎:“也得有那功夫才行。”
“河间大侠还不够格?”
公羊月摆了摆手指头:“不够,起码要帝师阁阁主亲自出面才行。”
崔叹凤笑了起来:“公羊月,你可知道我为何会跟你结交吗?你这样的人,真让人羡慕。”
“羡慕?你脑子没被驴踢?”
崔叹凤瞪了一眼,自顾自说起来:“明郎生于北方,祖上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