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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稀里糊涂过,公羊月慢慢接受剑谷的生活,谷中并非每年都收纳新弟子,从前那些欺负人的家伙,也在岁月的沉积里渐渐稳重,纵然依旧避如洪水猛兽,也不会再如当初一般像个愣头青一样,当众挑衅又刻薄。
随着“红豆糕”的长大,夏侯真果真依约找梁昆玉讨来训练的法子,可是鸟儿展翅后,公羊月写过许多信,却从没带回过回信,而他也再没有通过其他途径,得到过任何关于那人的真切消息。
江湖上有人说他已经死去,也有人说他封楼隐世。
虽然情绪从不写在脸上,但夏侯真知道,公羊月并不快活,趁着这两年关系有所缓和,他想了个法子带他出谷。
“如果你想见你师父,我们就去蜀南竹海,看万顷碧箐。”
“如果不想,我们就往蜀郡惠陵拜祭蜀汉的昭烈皇帝,我记得成汉开国皇帝李雄,曾在旁修建了一座武侯祠,是你吧,是你说过十分崇敬诸葛武侯?还可以顺路上鹤鸣山去拜会天师道张天师的传人……”
公羊月讪笑一声:“我看是你自己想去,不过拿我作借口。”
“那你可愿并辔同行?”夏侯真下意识接口。
“去,怎么不去!”
山中景貌看了两轮四季,早已腻得乏味,就算夏侯真说去看农人舂米插秧,他也会觉得十分有趣。他虽对天师道不感兴趣,但听说其门人武功高强,正好他近日习练“思无邪”至瓶颈,不得突破又不敢在剑谷与人动手,怕暴露秘籍,眼下出外,正好可以找机会切磋。
只是,公羊月没想到自己会答得如此干脆,就像他还未开口,自己话已备在嘴边。
不得不说,夏侯真这些年的努力,总还有些潜移默化的作用,再加上魏展眉这个活宝从中调味,连他也觉得人生渐渐充满希望。
但事情并非如二人设想那般完美,别说至蜀郡,还没走到绵竹,便出了些岔子。
当时傍晚,有山贼劫道,两人自是挺身而出将其击溃,夏侯真听说最近频频有歹徒sao扰,便趁胜追击,跟人去老巢,而公羊月则留在原处,保护那些茶马帮的贩子和几个走亲戚的老妪妇孺孩童,等着官府的人来收场。
当中有个老妇感恩,瞧是拿剑的游侠儿,猜是剑谷义士,便讨问姓名。当初遭到羞辱和谩骂时,他也没有改从母姓或是隐瞒家世来躲避,如今行侠仗义做好事,更是并无避讳,直言自己复姓公羊。
可世间也只有一个不落俗的夏侯真,大多数人都只是俗人。
老妪一听,脸上有些晦暗,只是碍于面子没有表露,而是在转身离开时,背过去小声嘀咕:“大好一小伙子,怎么就姓了那贼老头的姓,可惜哟!”
那时,天下人将宗族看得重,人口迁徙少,同地同姓沾亲带故,即便是外乡人,见面也会道声本家。偏偏公羊月耳力好,听了个一清二楚,年少血气方刚,便与她分辩:“什么贼老头?”
“就是那个公羊迟啊!”老妪当他年幼无知,虽是略有尴尬,但不怕说与他听,“听说还是你们剑谷的叛徒!这个杀千刀的害死了不知多少人,我儿子当年就投奔的张育,死的时候还被人割掉脑袋!”
老婆子声量大,还有几个贩茶的汉子祖籍也在绵竹,便跟着帮腔:“没将他大卸八块,千刀万剐,简直是便宜了他!”
公羊月按着剑,身子抖得跟个筛子似的:“可是,割首论军功的,明明是秦军!”
“秦军可恨,但内鬼更可恨!”老妪的媳妇抹着泪哭诉,“若不是他开城,张育将军又怎会败?我夫妇二人又怎会城内城外Yin阳两隔?”
老妪扶着媳妇,指着公羊月,一脸惋惜,说得那叫一个唾沫横飞:“小兄弟,我看你拔刀相助也是个热心肠,才同你好言相劝,你看你们都出于剑谷,又是蜀人,能改姓还是改了吧,免教人误作一类,被指家风不正!”
“我为何要改姓?行得正坐得端,又为何要避退?”公羊月狞笑一声,怒极面红耳赤。
那老婆子也被骇了一跳,脸色端不住,也知道劝人换祖宗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抿了抿嘴拿绣帕掩着。
但所谓看热闹不嫌弃事大,方才搭话的汉子也跟着说:“话是这么讲,但你娃子年纪轻轻,涉世未深,是不晓得四邻八舍的嘴巴子有多碎,你想想,要是以后你名满天下,人坊间说起蜀中那个公羊大侠,人家也只会无端猜测,和叛敌的公羊迟有什么干系,到时候你脸上也没得光吧!”
“可笑!太可笑,真是太可笑!难道这世上姓公羊的就没有好人了?”公羊月霍然拔剑,直指几人,“我看是你们眼瞎目盲!”
有人站出来怒喝:“你怎么骂人!”
“哦——”那婆子恍然,指着他道,“你这么着急,该不会当真和那老匹夫沾亲带故吧!”
“是又如何,你给我睁大眼睛看好,我公羊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而公羊迟便是我祖父,他是被冤枉的,迟早有一天,我会为他平反!”
公羊月一把擒住她的指头,那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