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那高大的影子从头落下将晁晨罩住,公羊月微微倾身,给他以拥抱:“借我抱一下,晁晨。”
他没有幻听?
晁晨像根木头一样立在原地,寸步不敢挪,连呼吸也变得拘谨。
“真是榆木疙瘩。”公羊月在他耳旁叹息,“这么小气,你不是能说会道尤爱清议谈玄吗?不妨说个安慰人的故事来听听。”
怎么听,这语气都像撒娇。
公羊月这人狠起来是真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但他若是放软心肠,有时候就和小孩子一样稚气,晁晨竟觉得有些心疼,因为一直吃苦的人,绝不会如此,只有尝过甜,又坠入苦海无法回头的,才会这般。
“公羊月,你不需要安慰,不,是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在乎,也不屑于口头上的安慰。”在晁晨的心里,那么张扬桀骜的人,就像草原上的孤狼,又怎会跟柔弱的牛羊,或是胆怯懦弱的硕鼠一样,依靠同情和可怜,从别人那里乞求从而对心灵进行补偿,“……那样,也就不是我认识的公羊月了。”
红衣的剑客一愕,且又听他续道。
“不过,虽然没有安慰,但勉励一下尚可。”晁晨不由自主地抬起晾在半空的双臂,反手回抱住他。
第116章
“孩子, 孩子呢?”
拓跋香睁开眼,一见头顶的环形红柳木骨架和透着朦胧灰白光的毛毡,便晓得自己置身于毡房中, 但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荒野, 断片令她生出莫大的恐惧。
孩子, 怀里的孩子呢?
她掀开毯子,赤脚跳到地上, 满帐子瞎蹿。这毡房宽大, 用粗织的羊毛帘子隔开成四小间,但眼下每一间是既无孩子也无人, 胸腔中血气翻涌, 她两步冲回到榻前,抽出弯刀, 向外奔去。
花毡门帘这时被打起, 一个穿着毛裙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两手圈着孩子托在胸前,正哼唱草原上的牧羊曲哄睡, 抬头乍一见拓跋香举刀, 表情凶狠, 吓得差点把孩子摔在地上。拓跋香扔刀, 予她扶了一手,两人这才在芨芨草编制的草席上坐下。
“娃娃饿得脸都青了, 刚才我给喂了点nai。”
妇人把孩子放到小床上, 用厚羊毛将他身子裹住。
拓跋香闻言,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 把头埋得很深。自打那夜逃亡后,歇息的时间都弥足珍贵, 更不要说吃喝,即便有那功夫,草原上也没有适合刚出生婴孩的食物。她又不懂得喂nai,最后只能割破手指给他喝自己的血。
“你这个母亲怎么当的,这么小的孩子,餐风露宿,会死的,”妇人一边倒了杯羊nai递过去,一边数落,“晚些时候我要出门一趟,你一个人,会喂nai吗?”
这话很是直白,拓跋香脸上一热,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看她那默不作声的歉疚样,妇人没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当爹妈!”说完,约莫是见拓跋香脸色难看,像是想通缘由,忙又改口道,“我明白了,一会我给你备点吃食,羊nai也有,就是你得自己热,锅炉会使吧。”
拓跋香连连点头:“会,会的。多,多谢大姐。”看人拿着干活的家伙要出去,她追了两步,在门前被堵了回来。
“你那身烂衣服我给扔了,等着,去给你找一套。”
妇人抢过门帘拉下,拓跋香低头瞧了眼身上的里衣,在门前徘徊,正当她准备回头看孩子时,门外想起几个女人的闲谈,说得都是鲜卑话,直往耳朵里钻——
“连喂nai都不会,我说得没错吧,肯定是偷汉子跑的,生了孩子又遭抛弃,好人家的姑娘怎会没个婆母指点。”
“长得挺漂亮,不像啊!”
“谁知道呢?也有可能是逃荒的吧,年纪轻轻死了丈夫,带个遗腹子呢!西边来的,贺兰部的吧!”
“可怜哟……”
“喏,就那脸蛋还有身材,有的是男人喜欢,人家还能再嫁,要你可怜什么!”
拓跋香从来没听过这般辱没人的话,若是放在宫里,她早教人拖出去割舌头,不忿打心中起,她捡起弯刀,要冲出去给人拼命:“想我堂堂代国定襄公主……”
这会子,床上的娃娃醒转,忽地放声大哭。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怎地又哭了?”她心头一软,急着去哄孩子,念及这户人家毕竟也救了她,便懒得和外头那些嚼舌根的撕破脸皮。
“别哭了,别哭了。”
拓跋香抱着哄,坐着哄,唱着歌儿哄,就是哄不好,气得她扔又不敢扔,只能乖乖拿手指去蹭他小脸上的眼泪。被洗刷干净的小子白嫩可爱,她越看,心情越好,指着那双乌黑的眸子,嘴里直叨念:“这么好看,你小子长大以后,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姑娘。”
襁褓里的娃娃登时哭得更大声。
“月儿,不许哭。”
拓跋香板起脸呵斥,孩子被她一吓,果真不哭,而是伸出小手,去碰她手掌。她不由得琢磨,看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