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才和晁晨皆是愕然,只有双鲤仍旧迷糊,自言自语道:“为什么不能?他不是位很厉害的将军吗?不过也对,我都没听过他的事迹,长平侯和冠军侯我倒是知道,欸,你们怎么不接着说喽?”
“李广一生平七国之乱,戍击匈奴,却未能封侯拜相。”晁晨揉了揉双鲤的头,后者长“噢”一声,虽觉得可惜,但也仅止于此。
公羊月闻之,不禁蹙眉。
另一旁的燕才在这一观点上,态度却截然不同,他少出仕,仕途通达顺遂,并未怀才不遇,即便方才是他引起的话头,也不过是怀古伤今,要说有多鸣不平,倒是不至于:“老实说,当真要论军事才能,飞将军比之卫、霍,不过二流,只是遭遇叫人同情罢了。”
登时,二人间迸发浓厚的敌意,双鲤和晁晨在旁,看得一脸莫名其妙。
“若只是同情,太史公又怎会赞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我看公羊兄颇为此不忿,可是也壮志未酬,欲报效而无门,有没有想过,若是真有志无时,不如另辟蹊径?”
公羊月起初确实难耐这数年来的委屈愤懑,才在口舌上相争不让,不肯退步,加诸先前因晁晨高看一眼而对他心有芥蒂,因而更是唇枪舌剑,但听得燕才最后的发问,再见他目光定定,似话里有话的模样,整个人又忽然冷静下来。
“怎么个另辟蹊径法?”公羊月挑衅。
燕才拱手,微微笑道:“家父当年为昭成帝发兵围困代郡,而不得已出山辅佐,当时或许意不平,但昭成帝宽和仁爱,又礼遇有加,家父数十年来为此鞠躬尽瘁,甚而在亡国后一力辅佐幼主,难道不是为一桩美谈?”他顿了顿,复又道,“若有识才伯乐,又何必苦守庸人,所为另辟蹊径,乃识时务,当晓时势。”
公羊月冷眼相看,没有开口。
双鲤拽了一把晁晨的袖子,小声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不是在说飞将军么,怎么又讲起伯乐。噢!燕大哥是不是看上老月了,想游说他留在代国?”
“不像,”晁晨摇头,“我倒觉得,好像是在试探。”
燕才看过来,两人立即止住窃窃私语,而后他拱手,只说先行一步,去看看常安那处是否已妥当。待他走后,双鲤撇撇嘴,觉得无趣,正好崔叹凤和乔岷在不远处同牧人聊驯马套马,看得她心痒痒,一溜烟便跑过去。
公羊月留在原地,忽然在晁晨肩上拍了拍:“幸好他没有打你的主意。”
到如今公羊月才能确定,燕才再与晁晨言谈甚欢,也不过是因为志趣相投,而他自始至终感兴趣的人,都是自己。无定河醉酒那夜,晁晨所言并非赶巧,燕才确实时时留意,只是他和常达观那种脆弱敏感不同,他的细心注视,并非全用眼睛。
这个燕才,究竟想做什么?
再远些,有两个猎户就地取材,制作箭杆,又在石头上磋磨箭簇,组装成型,最后拿出长弓力挽,试一试箭矢的准头。
弦一放,长箭偏飞,没射中跑跳的兔子,反倒扎进石头。
正为公羊月的话而困惑不解的晁晨,忽然惊醒,急忙去摸随身携带的图卷:“我想到是什么了,第四幅图,李广出猎,疑石作虎,一箭穿石没镞!”
他扬手,将皮卷一展。
这时,坝上有人拿着锄头,铁锹,斤斧,挥臂吆喝:“快来帮忙,独孤部的人来了,正堵在村口挑事,赶紧的去镇场子!”
那独孤部可是代国几大部落之一,这里的人说白了就是些平头百姓小破落户,怎敢如此叫板,只怕要出事。双鲤赶忙去寻燕才,而乔岷和崔叹凤也已奔了过来,向公羊月拿主意: “独孤部?我们也去看看。”
晁晨只得把皮卷一收,紧跟人流,可跑了两步回头,发现公羊月那是碾蚂蚁的速度,瞧这神情,略显犹疑,似是不大情愿趟浑水。
也是,他们身上揽的包袱已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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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注1:引用自《王明君辞》
注2:详细记载请见《史记》
第118章
坝上已拢聚不少人, 远远虚围一圈,手头提着农具,个个神色紧张。五安叔和冯公地位不低, 此刻都站在前头, 而燕才和常安, 正随于其后。
与他们对峙的是个足有八尺高的男人,穿着鲜卑服, 耳戴铁珰, 一头发辫,一道疤横在鼻梁, 看起来很是气焰嚣张, 在他之后,还有不少拿刀的卒子, 人不少, 瞧着就不好惹。晁晨和公羊月来时, 听几个私下交头接耳的人称,此人名叫刘智, 是如今独孤部南部大人刘罗辰的宗亲, 身后傍着在盛乐城当官的叔爷, 做些捞油水的活。
捞油水的活无非就是税征。
代国税制, 贡纳和牧人农夫的租调占大头,又因为不像南方铸币流通, 多以物代钱, 折算为布匹粮食缴纳。租调制下,以户为定收, 但每户的人头数并没有定死,三五一户可, 三五十一户亦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