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闭上眼,那道张扬的红影便浮现在眼前。晁晨慢慢扯出一抹微笑,抱着双臂,蜷缩在卧榻上沉沉睡去。
子时夜半,风把未掩紧的窗户吹开。
魁梧的黑影甫入,落地一滚,竟如猫儿般轻巧卸力,不曾发出一丝半点的声响,而后,他蹑手蹑脚走到榻前,将手头两把菜刀往裤腰带一插,左右觑看,目光落在夹板下的包袱上,探手取来。
钩子底部接了个榫卯,连着墙埋了根细线,只要用力一推,板子就成了活页。
机窍被故意撞开,夹板摆动,发出响板似的哗啦声。晁晨惊醒,猛然睁眼,下意识摸向包袱,可卧榻后已是空空如也。
“不见了?”
他翻身下榻,只见窗户大开,外头没膝的长草风中摇曳,树影深深,如鬼影幢幢,骇人不已。
同一时间,隔壁屋中发出一声细长的尖叫,紧随其后的是两道开门声。
“我的钥匙!”
双鲤最先奔出来,这些年她积累的财富惊人,曾特意向公输府的人重金购得图纸,在雀儿山里修了一座小金库,落的是七星天工锁,而开锁的钥匙向来随身携带,即使沐浴也不曾摘下,甚至怕被人认出是锁钥,而后又重新改造成长命锁的模样。
但现下,东西不翼而飞。
紧跟其后的是崔叹凤,只说随身的印鉴被盗走,印鉴本身无大用,也值不了几个钱,但毕竟是洞庭无药医庐之物,流落在外,恐引祸患。
公羊月披着单衣,最后将目光落在晁晨脸上,瞧他那惨白的双颊,不用开口解释也知道,丢得多半是孙氏交付的那卷“名册”。这人顺手牵羊的顺序便是三人出门的顺序,最先对双鲤动手,是因为她武功最差,反应最迟钝,而只有他公羊月安然,且能避过耳目,是因为来人对此地异常熟悉,且知道只要动手,必定会打草惊蛇。
“我去追,你们待在原地切勿走动,尤其不要上山,任何人来都不要信,等我回来。”公羊月撂下话,寻着夜色追出去,能在他眼皮子底下盗物的人,已经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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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来燕赵多慷慨,柴笑是个地道的冀北人,屠狗辈出身,打小混在市井里,没读过书,连白字先生都比不上,但好在生得五大三粗,悍勇威猛,靠卖力气也能过活。哪晓得北方没几年安生日子,秦国打完燕国,燕国又覆灭秦国,燕国一分为二,燕国又打燕国,总之没个消停,饭都没得吃,哪还管狗。
眼看要喝西北风,便去混了个火头兵当当,结果入伍没两日,碰上刺杀,差点一命呜呼,好容易小命保住了,他这个二愣子,又Yin差阳错给混进辎重粮草营的杀手搭了把手,这下可好,哪儿都容不得,丢盔卸甲一顿逃,是跑得只剩屎尿屁。
杀手看他可怜,就给捡了去,一双脚跨进千秋殿,也算成了半个江湖人。带他的老手叫冬瓜,让他也取个诨名,但没文化也就没墨水,思前想后,左右都听起来瓜兮兮,干脆拍板,直接上本名。
也该是他这辈子气运不绝,冬瓜没混出头,反倒成全了他。
只说那兰苑的杀手有两大特色,一是捡人,而是丢人,柴笑前头还有个“师兄”,莫名其妙地来,又莫名其妙地去,紧接着便是他,而后,他也秉承一门特色,捡到了吃不上饭的公羊月。
但许是老天也看不下去,这特色,就要断在这一代上。
公羊月剑挑江南成名后,他也一路“升迁拔擢”,紧逼第十二殿一把手之位,混饭是继续混饭,只是捡人却是没有。
所以,当他听说公羊月带了三人进入凤凰台后,很是吃了一惊,放在平时也要来客套一番,可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要完成杀手生涯中的,最后一个任务。
夜里山头有孤灯,多是穿着黑袍巡夜的掌灯者,这些人不定都是隶属于殿主,各殿皆有出人,大多是退下来又无处去的老杀手,没有接近核心,但对千秋殿内部又甚为了解,刀口舔血的活干不下去,有吃有喝便留了下来,防外人更防内贼,几乎都忠于共同利益。
按理说,晓得规矩,那就避开行灯,往山里头最暗的地方躲便行,总不至于见鬼,但对殿里的老油子来说,那不是见鬼,是直接下地狱。
所以,当公羊月追着人没入无灯之地时,也觉得诧异。
“柴笑!”公羊月趁盲区截住人,与那大个子隔草而望。
柴笑拍了拍包袱,示意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而后指了指山上:“不这样,你怎么会来帮忙?”山上是座洞窟,明为“灵犀”,贮藏着大量的卷宗,尤其是一些重要任务,只属于殿主的蜃影组一年四季在外守着,而里头,保不准还有机关暗器,他一个人吃不下,才会想出这等损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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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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