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鲤惊得筷子掉在地上,两眼直瞪着碗里的米饭,过了许久才揪着崔叹凤的袖子小声问:“没怎么动,要给老月留点么?”
“留点涮碗水吧。”崔叹凤如是道。
公羊月一脚踹开两页门,径自入内,将晁晨扔在榻上。晁晨撑臂欲起,公羊月却倾身凑近,手臂落在两侧,将他卡得不得动弹。
晁晨忍不住吞咽唾沫:“你作甚?”
公羊月板着脸:“脱衣服。”
晁晨下意识双手交叠挡在前胸,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看他那副畏葸的样子,公羊月轻声一笑,慢慢将手探向鬓边,而后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将包袱扔他脸上。
打好的结散开,旧衣落了满榻。
公羊月解释道:“千秋殿等级森严,外人不得进入,想进只有一个法子,成为自己人。”
“想成为就能成为?”
“不简单,却也不难,所以需要改装。”公羊月说与他殿内结构,“千秋十二殿,以殿主为尊,其次是各殿殿首,按实力排序。各殿又下辖自己的杀手,一流至三流俱全。与外界所想不同,层级之间,包括殿主与十二殿的关系,并非臣属,实乃雇佣。”
晁晨反应敏捷:“也就是说,殿主可以抽取十二殿的佣金,而殿首则向下挤压?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不怕有人见钱眼开?”毕竟这一门组织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干的也是杀人买卖,杀谁不是杀,自己当殿主,不是躺着收钱?
公羊月续道:“所以,在此之外,殿主还有两股直系势力,一为死士‘蜃影组’,二为信使‘青鸟组’,前者用于清除异己,后者则统揽所有任务来往。再厉害的杀手,也怕接不到活,再有钱的金主,也怕杀手寡言无信,败露后供出自己,所以需要一个中间人,说白了,便是所谓的掮客。”
独立门户就要做好挨饿的准备,尤其是同一个巨大的同类组织抗衡,与其如此艰难度日,还不如有钱一起赚,殿主需要能为他赚钱的人,而杀手需要有人牵线搭桥,铺好路。但杀手毕竟有限,任务失败身首异处年年都有,对于坐到殿首之位的人,当然要不断吸纳新鲜血ye,只要有激励,就会有人不断涌入,不断往上爬。
晁晨豁然开朗,想挤入核心,非寒暑之功,但进去做个三流杀手,捞点吃饭钱还是可以的,毕竟悬赏高的就那么些,平头百姓保不准也有需要,万一某个村里,张三看不惯王二麻子,也要殿主出手,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
“里头的规矩还有许多,有机会再说。”公羊月撂下话,朝他身边的衣物抬了抬下巴,向后起身,没在调侃他:“非常时期,不要乱来。”
晁晨小声嘟囔:“乱来的究竟是谁?”
趁他出去,晁晨迅速解下外衣。门外听墙角的俩人正贴着门板,公羊月猝然拉门,赶忙是一个拎鸟笼,一个搬药箱,哼哼唧唧唱小调,假装路人。
等三人换好行头,公羊月领着自密道入山。
据说为避免祸端,即便是殿首,也需过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哨关卡。双鲤很有些紧张,但公羊月只说保持如常便可,他在殿内等级不低,带几个新人入行,再平常不过,毕竟有钱拿,只要身上不是挂着官家的牌子,问题不大,就千秋殿成立的这么些年间,来投靠的什么样人没见过,堕入魔道的、走投无路的、穷凶极恶的,甚至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比比皆是,根本不会在意几个虾兵蟹将。
不过,有人的地方免不了争权斗狠,杀手各有来历,露了身份自然可危,因而即便是公羊月,也不得招摇,入了生死门,悄悄下到山坳,去了十二殿辖管的凤凰台。一流的高手都住在山上,新来的铅刀驽马都聚在谷中,一有不对,好是关门打狗。
晁晨站在院子前,看着草棚上斜挂着要落不落的牌匾,双鲤手指着,歪头从右往左念:“兰苑?”
崔叹凤捂着口鼻推开院门,看庭院荒草足没膝盖,不禁纳罕:“这院子好像没人。”先前在路上拟好碰着人时的应对法子,可眼下这情形,反倒教他怀疑来错了地方。
“没人不正好?”
公羊月拔剑,随手割下两茬,硬生生开出一条“道”来,轻飘飘落下一句:“可能都死了吧,随便住。”
三人登时汗毛倒竖,鸡皮疙瘩爬满手脚,双鲤胆子最小,哆嗦着问:“老月,你确定这里不是鬼宅?”
“我在这里住过不下半年,现在不也一样好好的。”公羊月活络手脚,继续往里走。
离开剑谷后有一段时间,他带着双鲤无法维持生计,幸得一人引荐,进入千秋殿,接些活挣点养孩子钱,那时候双鲤年岁不足十,怕有不便,就给寄养在山外,是以双鲤不知也是正常。
可他话刚说完,正前方那屋前朽木阑干突然垮下,发出巨大嗡响,吓得三人抱团。
公羊月朝几人瞥去一眼,略有些好笑:“他俩也就算了,老凤凰,你这见惯生死的大夫,不必如此吧?”眼看已近九月,半点没有秋风送爽,这秋老虎过于威猛,一路走来惹得他满头大汗,直扯弄前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