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是饿,但也不能就这儿吃。”晁晨浮在水上。
公羊月续道:“这叫Yin河阳鱼,身无鳞片,一般长在溶洞和暗河中。”
“那又如何?”
他又捉了一条,这一条,上头却有鳞片:“这是正常的鱼。”
晁晨登时明白他的意思,试探道:“我明白了,我们在河流上游,现在不是汛期,鱼群不会洄游,洞里该只有无鳞的Yin河阳鱼才是,但有两种鱼,说明这石洞里并非发源,在它之上,还有源头,在山里!”
“厉害嘛!反应挺快!”柴笑猛一顿夸。
据柴笑所言,大概是两年前接了个任务,追着那“猎物”跑至此山,当时为了潜伏跟踪,连着三天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得手后没急着走,就地休息,又捉了河鱼烤来吃,也就是那时,发现了Yin河阳鱼。
柴笑一边引着几人从弯拐的暗河河道中游过去,一边当故事说,教人放松心神:“俺觉得奇异,回头就给妍娘说,噢,妍娘就是俺那婆娘,她祖籍在荆州附近,说打小听老人提过那种生人勿入的大峡谷,里头往往别有洞天,告诉俺可以试着摸进鱼来处看看。”
“后来俺找着机会,就来这儿摸排过一次,你们猜怎么着?“
“怎么着——”
这暗河溶洞也就刚潜入的那一段看着吓人,越往里走,水流放缓,除了黑黢黢不见光外,倒是格外平宁,如一潭死水,而游过中断后,现出几条岔道,打左手方溯流而上,连过两个迂回的急湍后,便离过山不远。
这急湍水浅,激流主要得因地势,山中腹腔高抬,形成一定落差,好在并不是缓坡而非瀑布,人力倒是能克服。
柴笑指着前方:“看!”
荡漾的水波中蕴育出一团白影,如流银一般随涟漪铺开,而后黑暗与混沌褪去,山体愈发明亮,水面的白银渐被覆盖,似有蘸着朱红浓橘的笔尖层层晕染,又似盛着一整个初升的旭日。
双鲤冲出水面,尖叫:“哇,光!”
五人穿过壁顶落下的光幕,听见咫尺鸟鸣,抬眼眺望,仿若误入人间仙境。目所及处,无数的细流瀑布汇成半圆,织就帘幕,山壁上爬满藤花,秋高风爽,红黄相间,斑驳而美丽,阳光照射的地方,艳得能滴出浓彩,照不见的角落,则清幽得怡人,像是被一劈为二,断出两个小世界。
静水湾上停着一只竹筏,一人宽,从取材到做工,都十分结实,公羊月顺手拽了一把,心想该是妍娘进来时乘坐,毕竟听柴笑说法,是个身怀六甲的大肚婆,得稳健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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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燕山后,萦怀意外地没有直奔拓跋珪的中军大营,而是先去国都中山城中段赞的官邸。段赞今日没有在禁宫当值,正在院里同人议事,瞧见他长驱直入,忙挥手将左右屏退,疑惑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哦。”
“得手了?”
“没有。”
场面极度诡谲,段赞被噎得说不出话,就差一个猛子跳起来,不顾风度姿态,卡住他喉咙一把将人捏死,可转念想想,这小子就那脾气,不通人情,油盐不进,犯不着自己大动肝火找罪受。
段赞将他招往身边。
出乎意料的是,萦怀没有动,而是立在原地,发怔似地左脚踩右脚,右脚搓左脚,很是不安。但段赞并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动作,甚至那不太正常的情绪,在他的眼里,这孩子从来不会有常人的“小脾气”。
因而,他只是问:“可是遇到阻碍?或是有何不妥?”
萦怀没来由想起如山猴般一个捞一个,滑稽地挂在吊桥边的双鲤等人,盯着枝头残红飘落浅池,学会蹙眉:“如果我杀不了魏王,反而失手被擒,你会用什么来换我?”他想了想,试着列举,“城池?金银?武功?还是……”
不是不胜枚举,而是不论怎么说,都不是想要的那个“词”,不论怎么表述,都不是想要的“感觉”,他想说,但说不出。
只听得“哐啷”一声,段赞将手头的瓷盏掀翻在地,砸了个粉碎——
“你想得美!”
段赞暴跳如雷,在他看来,这句话实属僭越,萦怀即便是童子门的门主,也不过是自己的所属,是自己培育起来的杀人利器,一个工具胆敢讨价还价,甚至敢以无辜的口吻威胁,本身就是一种挑衅,本身便是胆大包天。
萦怀是真的无辜,只能“哦”着回应他。
“瞧瞧你那是什么语气!”段赞深吸一口气,稍稍冷静,也知他那臭脾气,只是仍旧不舒坦,指着他强硬道,“我是你上峰,你是我下属,你只需听令行事!”
“哦。”
“都说了不要哦。”
“……嗯。”
段赞摁住太阳xue,头疼不已,有那么一瞬间他也觉着委屈,丁百川为代国牟利趁机落井下石,南方那位持花人保不准现正隔岸观火,至于秦国那位,似乎从来没有正大光明现身过,他甚至有些怀疑,“破军”盟会曾经的领袖江木奴,是故意放任北方几国互相撕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