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悲风提不起脚,心里由衷觉得可悲,他从小生长在刀谷,危难临头,刀谷却不需要他,为什么?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外人?
宁不归扛上刀,从他身侧走过,见人还跟块风化的顽石一般立在原处,只得放下刀来,在他的肩上郑重地拍了拍:“走吧,不要斗气。”
“我……”
年长的男人昂头凝视着被映红的天空,纵使有许多话堵在嗓子眼,却连个单字也挤不出,他将目光温柔地落下,顺手替单悲风拉好衣襟,看到外裳上被厉观澜的柳叶刀划拉的口子,立即脱下自己完好的外衣,给他披上:“离开吧,如果我死了,你就不必那么痛苦。”
话音落下,宁不归抬手一拳,把他推下后方的矮崖。悬空的瞬间,单悲风忽然明白他话里的含义,也许他早已知晓真相。
玉心莹正折返,远远瞧见僵直而坠的单悲风,登时放下肩扶的人,飞跃而起,将他接住:“断水楼正面半山全是埋伏的驽手,山脚亦有陈兵,只怕中军大营即在附近。突围不出,唯一的路只剩断肠道。”
单悲风站定,面无表情在前引路。
“已经没有希望,真的不一块走么?”以玉心莹的眼力,显然看清了方才朝单悲风动手的人,在她看来,人若无情,也就不必讲道义,单悲风不肯走,不就是念着那点情意。
听了她的话,麻木的单悲风终于松口:“先送你们出去。”
断肠道之所以名断肠,不只是因为其路乃羊肠小栈,更重要的是,稍不留心便会摔个“肝肠寸断”。悬崖峭壁上没有埋伏,但出口却有人蹲守,甭管冒头的是谁,先乱箭射死再说。
“等等。”单悲风叫住冲在前探路的玉心莹,似是已有决断,随后将宁不归披在他身上的衣服,又给厉观澜穿上。这是他爹送他的第一也是最后一件礼物,他打心底里喜爱,因而不想带下地狱,也想留给自己最珍视的人。
玉心莹扶着人,眼中漫起晶莹。
“替我对她说声抱歉,我已不再欠她。”说罢,单悲风从后跃出,当先掩护,争取时间让玉心莹背人离开,而他自己已无生志,力竭后掉下刀塜。
不过天意弄人,他并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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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接前传《公子》中单悲风和厉观澜的恩怨,相关详见前传“无根萍”、“魂归来”部分。
第145章
时间回到眼下, 燕山山脉中一处被火燎秃的山坡上,两座坟冢前,单悲风拄刀起身, 冷冷道:“剩下的你们该去问宁永思, 后来她找回并重铸了宁不归的‘风流刀’。”对于一个刀客来说, 刀最重要,那是不是关键也在刀中?
几人不迭都揣测起来。
“你说得对。”对此观点, 公羊月比较赞同, 武器与侠客相互成就,缺一不可, 若灭门走的江湖恩怨, 此刀或可能被敌人收缴,作为胜利者的标志, 或是因敬佩其情而取之供奉, 但对手是一国朝廷, 即便宁不归被擒、被杀、被鞭尸,他的刀也只会被当作破铜烂铁, 扔在山间。
东西藏在刀中, 被逃过一劫赶回收尸的门人获取, 最有可能, 而宁永思这些年在河间又十分活跃,不得不叫人怀疑, 她是继承了宁不归的遗志。
“或者你们也可以查查这个人——”单悲风指着左边那座坟, 把那柄古锭刀插进土中,看样子是要动土开棺。
双鲤害怕:“这, 这不太好吧。”
公羊月走上前,在墓前鞠躬, 而后朝单悲风示意动手:“活人会信口雌黄,但死人一定不会,也许能告诉我们一些想不到的真相。”
李舟阳上前帮忙,柴笑在掌上啐了两口,搓着手,看在公羊月的面子上,也跟着去搭把手。晁晨则带着双鲤,同崔叹凤及妍娘避退到后方,四人是各有各的顾忌,因而眉头深蹙,只敢翘首张望。
不多时见棺,单悲风将刀嵌入四角的缝隙中,撬开钉盖的七颗镇钉。
尘烟之下,棺盖外翻,四人定睛一瞧,只见里头平放着一副骸骨,从腐烂的程度和骨头的变化来看,至少已有十年之久。
单悲风和柴笑两个干多杀人买卖的,最是不怕,直接甫身上手。一个取来胫骨握在手里头掂了掂:“骨质不轻,且表面很是粗糙,是个男人。”另一个则用刀将大大小小骨头挑翻,细细观察,吐出四个字:“死状惨烈。”
听见说话声,妍娘捂着心口干呕。
“老凤凰,你不去看看吗?作为大夫,你应该对死人很了解。”双鲤干脆扶着她往来时的藤花瀑布去,想寻个听不清也瞧不明的地方,找块石头,落座下来。
“对死人了解的那是仵作。”崔叹凤笑了笑,不过还是随晁晨一道上前。
萧九原的颅骨下塌,从凹陷的位置看,生前应受过迎头一掌,而眉弓上有孔,骨内留下三枚发黑的梅花钉,保不准在这掌前,中有暗器,双目失明。而四肢到躯干的骨头上,都有数不清的切痕,难说不是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