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珠做了十一年宫女,仍是学不会宫人们阿谀谄媚、巧舌如簧的那一套,所以这些年也一直没能混上个一等宫女。皇后将她拨到长青宫,就是因为她在祥福宫从来没受过待见。
不过好歹还有一年她就能出宫了,裕妃娘娘也不是矫情的主子,在这里总比在祥福宫整日提心吊胆要强了不知多少倍。
这日裕妃娘娘特意点了她掌灯随行,这让她多少有些受宠若惊,她打起十二分Jing神,和陪嫁过来的大宫女古丽,一起守在了正阳殿门口。
可能是顾念龙胎月份还小,皇上并没有将人留下,打了二更,裕妃便告退出来上了轿辇。
盈珠提着宫灯,走在最前面,身后便是四人轿夫抬着的轿辇,行到了前面的分岔路口,只听后面的古丽说道:“走西侧的夹道。”
盈珠心里一突,从西侧夹道到长青宫,必然要路过西宫。
西宫,就是曾经的冷宫……
她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提醒,裕妃娘娘已经在这皇宫住了几个月,哪里是哪座宫宇,古丽不会不知道,再说,她也没有说话的资格。
如今的西宫并没有嫔妃皇子居住,正因为没人居住,那里才更显诡异凄凉。
一路前行,眼见着就来到了西宫门前被冷落已久的街道。
万籁俱寂,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轿辇发出的咯吱咯吱声,此刻这磨牙般的声音听在盈珠耳中竟是这般踏实,她只盼着能快点从这里走过!
微风渐起,仲夏的夜晚竟然生了些凉意,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猛然间一阵Yin风刮过,盈珠手中摇摇欲坠的灯火瞬时被扑灭!
她脚步一顿,不知何时,身后的轿辇声音居然消失了!
她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她不敢回头确认,因为在诡异的静谧后,西宫正门的门板后响起了刺耳尖锐的抓挠声,一下……一下,直穿耳膜!
盈珠此刻被吓得肝胆俱裂,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伴随着抓挠声,一个仿佛从地府钻出的干哑声音凄惨哀求着:“我好饿……好饿啊……放我出去吧……”
十年前,她受皇后之命前来查看……当宫人打开宫门的那一刻,那被蛆虫啃食得残缺不全的躯体仿佛就在眼前……
盈珠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她腿一软,瘫在地上颤着声音道:“舒妃娘娘,不是……不是我……别找我……”
抓挠声愈发激烈,一只惨白的手猛然从疏松的门缝中挤出来,好似下一刻就要破门而出!盈珠大惊失色,尖声叫道:“是皇后!是她!她下令不让人给你送饭的……不是我!不是我……”
……
三更天,长青宫正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没人注意一个小内侍从西宫贴着墙根溜了回来。
高宗坐在塌边看着脸色苍白的美人心疼不已。
他握着那双柔荑轻声道:“素娥,真的不用叫御医?”素娥,高宗为阿依木取的中原名字,仙子一般。
阿依木与他哥哥不同,说起汉话来字正腔圆:“搅扰陛下歇息了,盈珠行到西宫时突然发疯,臣妾只是受了些惊吓罢了,不碍事!”
高宗这才瞥了一眼早就被太监抬进来,倒在寝殿中间昏死过去的宫女。
他转过头问:“好好的,怎么从西侧夹道走了?”
“臣妾只是想抄近路快些回宫歇息,没想到……轿辇路过西宫时,盈珠就停止不前,哭喊尖叫,说……”
“她说了什么?”
阿依木低头嗫嚅道:“臣妾不敢说。”
高宗看向立在床侧的古丽道:“你说!”
古丽福了福,不卑不亢道:“奴婢亲耳听见盈珠对着西宫的门说:舒妃娘娘,当初是皇后不让宫人给你送饭的,是她害死你的……”
“一派胡言!”
高宗很生气,一方面是这些话让他想起了不堪的往事,另一方面是如果真有鬼神一说,他曾经的杀戮不知要撞了多少次的鬼,可他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阿依木偷觑高宗脸色,眸光流转,低声道:“臣妾也觉得此话不能当真,后宫之中谁人不知皇后娘娘贤良宽厚,再说舒妃娘娘贵为妃位,就算是犯了天大的错……”她将高宗的手反握住,道:“也需得禀过皇上才能再做定夺。”
这些时日,她已慢慢学会怎样博得圣心,恩人说过,她还要学习的,是怎样去含沙射影、祸水东引。
高宗拍拍她的手背道:“爱妃所言极是!”
他对着旁边的隋国忠道:“传皇后。”
隋国忠刚出去,门口的小太监就禀道:
“贵妃娘娘驾到!”
后宫中只有一位贵妃,那就是褚贵妃,当朝参政知事褚信的亲妹妹。
声音刚落,寝殿步进来一位美艳妇人,她穿着做工Jing美的锦缎对襟大袖,虽然到了三更,头上的珠翠依然插得一丝不苟。
她上前行礼道:“参见陛下!”
高宗:“更深露重的,你怎么来了?”口气似嗔责,又似关怀。
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