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我便与茹廿青见上了面。
并非我把人拦住的,他自己来找的我。
距上次见面一月有余,分明寻常突破后稳固境界所需的时间至多半月,茹廿青周身气息却依旧不稳,甚至比上回还要躁动。
各自落座后,我看他状态不怎好的样子,倒了杯茶,正要顺手递给他时,忽的想起茹廿青常说他年纪大了需要养生,要多喝热水,不然会掉发,容易秃头。尽管修士并没有这方面的困扰,不过既然他说过,选择尊重好了。
我没有喝热水的习惯,就顺手用灵力温热了,向他那推过去。
到底是自我幼时就认识,茹廿青不准备如在外人面前那般端着,从坐下开始就没骨头似的瘫在椅背上,这会儿捧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面上不自觉露出些许愁绪。
毫无头绪,妄加猜测没有意义,我于是等他开口。
他一口一口抿茶,良久,终是说:“罢了,先说正事。”
“姜书云魂灯灭了。”
在韩柳宗从不会听到这词,我顿了顿才记起来。不像掌门嫌麻烦,建宗时完全没弄魂牌魂灯一类的东西,直接靠护山阵法进行登记,剑宗作为挺老的宗门,建宗之时阵法还未有这般完善,一直保留着入门同时点魂灯的流程——虽说也因此被人说过一群古板的臭剑修,不知变通,但我一直觉得弄个和韩柳宗同样的护山阵法更麻烦——而魂灯灭了通常意味着身死道消。
大陆边沿的泥沼虽说凶险,但魂灯近来才灭,那家伙早该离开泥沼范围了。
倒是这个时间,若周亭瞳遇上的是他,算说得过去。
不过穆涣徒弟死了,该是好事才对。我等茹廿青说下去。
他垂眸看向杯中冒着热气的茶水:“林长老说人还活着,算是我们定义的同个人。”
林长老……剑宗的林长老只有那位剑灵。它有近百年不曾在外出现,原是替剑宗守着魂灯,倒是符合他的作风。
只是这话说的模棱两可,是否是同一个人,修士的定义通常以自我认知为基础,但除此之外仍有其他判别标准。而且魂灯的火焰与神魂息息相关,只要神魂尚有些许存留,哪怕身躯生机断绝,也不足以令魂灯熄灭。它为何如此笃定。
“我倒是宁愿说的不准。”见我抬眼看他,茹廿青苦笑,“你知晓的,我在画宗那还有个徒弟,平日里总需走动,那回去画宗时……我遇上过林长老。”
茹廿青最早是以画入道,半途转修的剑,师承在画宗那,因而时不时会回去一趟。他在画宗的那个徒弟是穆涣两百多岁时收的,以画宗的特殊性,这会儿确实还需多看顾。
“它与我说,”他攥紧了茶盏,尽管只是复述对方说的话,语气里却满是自责歉疚,“两方总得将水端平,莫要只顾着一边了。”
我对林长老了解不多,只知道它很少在人前出现,剑宗多数弟子完全不曾听说过它,因而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深意。
“我明知它素来不怎乐意干涉他人命数,纵使提醒也必然是含糊其辞……当时却不曾细思,只想着确实自从在画宗收徒后对穆涣关注少了,快些处理完画宗那的事情,可待我回来……“茹廿青大抵是想平静叙述经历,但实在无法压抑情绪,察觉到情绪不对,立刻止住。
但他面上平静,周身灵力却是愈发不安稳,我等了段时间,使了些力敲向桌面。
被打断思绪,茹廿青倏然一顿,他缓缓将茶盏凑到嘴边,抿了口茶水,压下先前那些情绪:“抱歉,我失态了。”
我问:“你的修为?”
茹廿青看我,不语。-
我给自己倒了杯水,调整语气:“不是知道我解开封印了?”
既然会和我提起这些,他必然是知道了我已经解开封印,消息来源大抵是穆涣。以此为前提,他这么做算是尊重我的知情权,毕竟先前是我用传送符把那狗东西丢去泥沼的。
而这会儿之所以还有顾虑,多半在于我的表现与以往没什么区别,只需做出区分,往靠谱那方面靠就能解决。
茹廿青微愣,于是不再犹豫。只是提及自己时,他满是不在乎,仅仅随口说明一句:“心境不稳,掉回大乘初期罢了,没大碍。”
这态度,多半还是在因穆涣的事自责。本就因此心境不稳了,再不想开点恐怕要生心魔,与他相熟的人近来怕是都顾不上,得趁早解决。我说:“别太在意。”
茹廿青神色恹恹的,破罐子破摔了般:“克制不住。”
我说:“与其责怪自己,不如怪我怎在那时闭关。”
若是有人来往,那狗东西动手必然有所顾忌,真论起来我也有责任,他不如顺水推舟将责任全推我身上,那样能好受些。
总归我没所谓。
“你这性子倒是几乎没变化,没全解开?”茹廿青接着喝水,摇摇头,“突破要来又挡不住,你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我责怪你才是失了度。”
他面上已看不出什么,只是仍显得没Jing神:“再说了,你们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