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日山庄”是劫氏一族涉足江湖的代称,象征一个成就崇高的武林门派。
而劫家的原籍在西边的云阳县,距离中京足有六百余里,便是枢密院直属的金牌邮驿日夜不停赶路,最快也要五天才能抵达。云阳县位于中宸州西陲,距西贺州仅一水之隔,数百年来与西胡通婚的结果,民风极为强悍;云阳县十户有里八户姓劫,几乎人人会武,县郊有座占地十余亩的大庄园,便是劫家崛起的源头——真正的“照日山庄”。
中宸州天圣王朝肇兴,劫家出了位安内攘外的大功臣“万里丹心”劫无行,官拜西面兵马招讨使、绥平大将军,封云阳县公,特许剑履上殿、书诏不名,恩宠冠于群臣。圣上还在中京朱雀大街以东赐下一座豪华宅邸,从此照日山庄历代主人均长居于此,云阳县的祖庄便交由族中长老打理。
是故,劫家的家主不仅掌管“照日山庄”这个武林派门、兼为云阳劫氏之长,更世袭五等云阳县公的爵位,官秩从二品,领有云阳县一千五百户的食邑,无论是比富贵、比权位、比家世门楣,放眼当今天圣朝中,没有背景更显赫的武林势力。
每当抬头注视那块高悬朱漆大门之上、写着“绥平府”三个泥金大字的巨匾,劫兆就觉得阳光特别刺眼,先帝爷的亲笔圣迹彷佛一张轻蔑扭曲的笑脸,俯视着他的平凡与不肖。
劫兆叹了口气,刻意绕到南侧的小门,唤来门房起闩。
“这是谁哪?一大早的鬼敲……哎哟,四爷!”门房吴六揉开惺忪睡眼,倒给他吓醒了八九分:“您这几天上哪儿去啦?三爷急寻着,下人们全城都翻遍啦,连块砖都没漏,偏就没见。”
劫兆笑着敲他个爆栗:“胡扯!你四爷不好端端在天香楼窝着?你们这些窑子逛成Jing的,难不成都找到庙里去了?”没搭理他,撩起衣摆踅上回廊,径往院里去。才刚踏进偏院,一条挺拔的白影穿出洞门,来人头戴金冠、长鬓垂胸,生得俊秀斯文,迎面冲他一蹙眉,便要开口。
“三哥好早哇!”劫兆抢先窃笑:
“这般行色匆匆,是偷了我院里的哪个丫头,赶着清早逃离现场?”
白衣青年一抓他衣袖,回头便走。“没空陪你啰皂!我找你三天啦,你到底跑哪里去了?”拖着他一路疾行,三步并两步的冲进劫兆房里。
这名长身玉立的白衣青年,便是劫兆的三哥劫真。
劫家长房四兄弟里,英年早逝的长子劫盛是原配所生,老二劫军却是螟蛉子,从云阳县的亲戚那里过继来的;老三劫真是二娘的儿子,劫兆则是三娘生的。这三位夫人都见背得早,劫震又另外娶过一位续弦、一位填房,由皇上赐婚的续弦夫人生下女儿后不幸香消玉殒,四娘却是前年才娶进门的,芳龄不过十七。
劫真虽与劫兆相差七岁,但两人从小感情就好。
劫盛死后,老二劫军益形跋扈,一方面忌惮文武双全的劫真,唯恐父亲拣亲不拣长,起意让老三继承家业,另一方面又屡屡欢欺负武功不济的劫兆,因此劫真、劫兆两兄弟总是相互扶持,连手对抗劫军。
劫真把房里的侍女通通赶出去,亲自掀起衣箱,翻出一件银绯赭底的大袖横襕公服,扔给劫兆。
“干嘛穿得这么正式?”劫兆最恨正经八百的官样礼服,拎着不肯穿上,打趣:
“难不成三哥今天娶媳妇儿?”
“你运气好。”劫真继续翻出纱制的幞头、粉底皂靴,还有劫兆最最痛恨的白花罗中单(一种穿着方式很复杂的纯白里衣,用于朝服之内):“爹说,今日晨会上若再见不到你的踪影,便押你回云阳县的老宅圈禁三年。你还有一刻钟的时间换衣服,把自己弄得比较像个人。我不想每年都上云阳老宅探望我弟弟。”
劫兆笑容一僵,惨嚎声中胡乱抓起床上的华贵礼服,拼命往身上套。
“怎……怎么不派人找我?”他边穿边破口大骂:
“老宅里净是些无聊变态的老不死!圈禁三年?我连一天都待不了!”
“下次你再让底下人帮你隐瞒行踪时,最好记住今天的教训,不要瞒得连我也找不着。”劫真看不过上前帮他穿戴,两人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才整治妥贴;劫真正要拉他出门,忽被劫兆喊住。
“有件事我要先告诉你。”
劫兆见四下无人,凑近耳畔:“劫军派人杀我。”把昨日之事说了一遍,关于岳盈盈的部分自是隐去不提。劫真严肃听完,沉yin片刻:“这事牵连极大,你告的是照日山庄未来的继承人,谁都不能为你作主。等今天事了,得亲自向爹说分明。”
劫兆心里也是这个主意。
两人并肩出了房门,快步往大厅行去。
“我还没问你哩!”劫兆说:“今天到底要干什么?是好事,还是坏事?”
“坏事。”劫真神情凝重。““蘼芜宫”派使者来了,来献“Yin牝珠”。”
劫兆面色丕变,惊诧之情还在震愕之上,差点忘了时间分秒必争。
“蘼芜宫”又称“薜萝门”,本是江湖中的一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