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容貌清秀,小小的瓜子脸蛋儿怕没有劫兆的手掌大,身段极是苗条,貂尾中露出半截粉颈,剔透得依稀可见青络,颈子又细又长、线条柔润,也不显瘦削。她一入厅来,便带起一阵淡淡的香草芬芳,虽然若有似无,却怎么也不会消失,彷佛那微带透明的肌肤就近在鼻端,每一刻都换上一处新部位,令人闻嗅不倦。
劫兆看得目瞪口呆,忽想:“不对!貂裘是裘袍中的上品,讲究“轻、暖、厚、柔”四字,她身裹貂裘,看来却较寻常女子苗条,袍中的身躯必是纤细到了极处;倘若与颈子一样不显硬瘦,犹有腴嫩之感,那可真是女子中的稀世珍品了。”幻想她的胴体抱起来是如何销魂,不觉轻轻撞了劫真一肘,岂料却没有反应。
他心中窃笑:“都说“坐怀不乱劫三爷”了,原来只是没遇上中意的。”凑近取笑:“三哥若看上这个,今夜便不妨摸进她房里,别让“发春”捡了便宜。”
劫真没搭理,片刻才自言自语:“奇怪!这人……是谁?九幽寒庭怎会派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女子做代表,还让玄皇座下的四大将随行陪伴?”原来劫真见多识广,认出了陪在女子身后、亦步亦趋的冷面女郎,正是当今“九幽玄皇”宇文潇潇座下,“风、雪、云、霜”四大将居末、鞭索暗器双绝的“羽衣烟霞”商九轻。
那秀丽脱俗的貂裘美女漫移莲步,无声无息的走入大厅,彷佛轻得能作掌上舞。
她敛衽低首,对劫震盈盈下拜。“小女子文琼妤,见过劫庄主。窃闻庄主近日微恙,玄皇嘱我代为致意,并说:“劫庄主乃是武林正道的擎天栋梁,此身非属亲己,当为天下人珍重。”又说:“本座忝为六绝,当世难觅对手,终须与庄主一证高下,望庄主善养尊体,不可负我。””
劫震抚须大笑:“玄皇关怀,我岂能不爱惜自己?小小风寒,毋须挂齿,请姑娘代我谢过玄皇,让他不必担心。”不提六绝,答得轻描淡写,法绛春夫妇的脸色却不好看。
当世四大世家的家主,劫震、玄皇宇文潇潇,及“解剑天都”之主“千载余情”
盛华颜,俱都名列六绝,唯有“将军箓”的掌门将首“十万横磨”法天行没能进入榜中。所以“六绝”对将军箓门人来说,正是天大的忌讳。
“这个女子厉害得很。”劫真低声对劫兆说:“一句话、两面刀,当着爹的面硬戳了“将军箓”一记,可谁也拿她没办法。以宇文潇潇的狂妄自大,决计不会口出什么让爹保重的贴心话,但也不会没事提起六绝的疙瘩,打坏四家同盟的关系。”
“三哥的意思是……”
“这两句都不是宇文潇潇说的。”劫真轻声解释:
“前一句很得体,但不是宇文潇潇的口气;后一句的口吻像极了,但玄皇不会这么说。你看她身后商九轻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些话绝对不是出于宇文潇潇的交代,而是这个女人自己说的,所以商九轻也很惊讶。”劫兆依言望去,果然商九轻冷冷的脸上似有一丝波动,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干嘛没事乱讲话?”
“下马威。”劫真不觉冷笑,眼里却无笑意。“在座都是有字号的成名人物,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女子,突然被推出来代表一方势力,纵有宇文潇潇为她背书,到底还是气势闇弱。她这招“扬刀立威”,目标非是道初阳夫妇,是冲着爹来的。”
(更要命的是,她还很漂亮!)
劫兆突然觉得现场在这点上,照日山庄完全落居下风,顿时不舒服起来,跟劫真一样,也摆出同仇敌慨、眼神犀利的狠角模样——只不过三哥进行的是策略面的深度思考,他管的是美女度。
丹墀之上,劫震俯身与那自称“文琼妤”的貂裘丽人寒暄片刻,忽然问:“我很多年没去玄冥渊萧然海了,多半物是人非,未曾听过姑娘的芳名。敢问姑娘在寒庭所掌何事?是几时加入宇文世家的?”
文琼妤娉婷入座,姿态优雅曼妙,对这个问题却笑而不答。劫震目视商九轻,只听她轻咳两声,审慎接口:“庄主有所不知。文姑娘乃是我家主人新聘的军师,来到萧然海已有半个多月。”举座皆惊,连劫震都说不出话来;文琼妤却怡然微笑,翘着纤白的兰指揭起杯盖,轻刮杯中茶面:“我还没答应呢!眼下只是玄皇书斋里的一名侍读罢了,也没什么。”
书斋里陪着读书的女子,大概跟随意拉上床狎玩的侍婢差不多,地位是相当低下的。这名侍读居然能让素以狂傲着称的宇文潇潇折节纡尊,聘请她担任九幽寒庭的军师——显然她还可以决定要不要接受。
能够拒绝“玄皇”的人,世上并没有太多。
这名清雅脱俗的年少丽人,究竟是何来历?
正当厅中诸人的注意力被文琼妤所吸引,一名穿着青布棉袍、白袜黑履的青年文士背着布囊走进厅内。来人约莫三十上下,白净面皮、蓄有微须,眉目间却颇有一股少年气;若剃去半长不短的胡须,换下老气横秋、洗得发白的青衫儒服,样貌看来能再年轻十岁,活脱脱一张娃娃脸。
文士停步整襟,遥对劫震长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