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米差点被忽然出现的声音吓得跳起来、把手里新鲜出锅的、shi淋淋的耻骨联合扔出去。阿尔巴利诺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回头的时候看见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正站在解剖室门口,用手克制地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正往里面看着,活像如果有人跟他说不能进来他就会退出去一样。
“您是?”汤米抓紧手里的止血钳和耻骨联合,声音尖锐。
“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律师,”阿尔巴利诺点点头,然后转向赫斯塔尔,“赫斯塔尔,这是实习法医汤米——话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一楼前台的那位小姐给我指了路,她一听说我是要来找你就让我自己进来了。”赫斯塔尔挑起眉来,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稍微有点不怀好意的刻薄,“她还说——容我引用一下:‘每次来找阿尔的都是不同的女孩子,我没想到今天是一位男性’。”
汤米没忍住发出一声爆笑,阿尔巴利诺瞪了他一眼,这个年轻人缩了一下脖子,继续去用止血钳剥耻骨联合上的软组织了。
阿尔巴利诺想了想自己要不要花时间解释一下“不同的女孩子”是怎么回事,但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他确定自己和赫斯塔尔应该不会到那一步,虽然现在事情是发展已经有很多变故了。
他遵从自己的心灵,当然,要是让那些警察说,“他的心灵”正是执法人员抓不到礼拜日园丁的关键。他对自己的每个作品的态度都不同,有的人只是跟他擦肩而过,然后就被他杀了,几天之后就被展示在了公众的视野里;有的人他会默默地跟踪几个月——就好像他当初计划中的理查德·诺曼——然后才决定他们在他的作品中应该处在的位置。
而有一些人,很少的一些人,这十年之间大概只有两三个:他会跟那些人上床,通常是在酒吧里混乱的一夜情,他在某个短暂的夜晚用双手描摹和丈量这些男性和女性的身体。然后他如同所有一夜情对象一般退出对方的生活,在三个月到半年之后杀掉他们,警方至今也没有把他们和他联系在一起。
而赫斯塔尔·阿玛莱特,最开始在他脑海里有个鲜明而尖锐的形象,就是他决定在这个世界上安放对方的位置。但当他跟对方进行更多交流之后,他开始怀疑最开始设想的那个位置是否真的适合赫斯塔尔了……他需要更多的接触,虽然冒险但也有趣。
用一种反讽的措辞来说:因为他是一个对自己有要求的艺术家。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事情好像又发生了些变故:
不是因为那个叫琼斯的枪手,阿尔巴利诺对一个崩溃的绝望男人没有半分兴趣,可是——哈代去案发现场做笔录的时候,赫斯塔尔为了协助调查叫人调出了事发时的摄像头,那间大办公室里摄像头的视角很好,录下了事情发生的全过程。
他又看了一遍那录像,更加确定了:琼斯向赫斯塔尔开枪的时候对方下意识地做出的那个姿态,左侧身体条件反射的向前,左手抬起,似乎是想要遮挡面颊。那看上去多脆弱,多直观——
当时阿尔巴利诺的脑海里升起了一个奇异的明悟,他想,这个人其实可能是个左撇子。
这本应该没什么,世界上左撇子多得是,但是就在这一瞬间引起了他的警惕。
他记得在园丁的案发现场,哈代警官质疑为什么维斯特兰钢琴师会把哥哥对弟弟的嫉妒看做一种罪恶,奥尔加当时说“心里的一个念头当然不算真的罪行,但是如果理查德·诺曼曾经把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呢?一场失败的暗杀?”
当时他们没有人往深处想,但是现在阿尔巴利诺意识到这里有个不太对的点——维斯特兰钢琴师喜欢把他的受害者犯下的罪行重演在受害者本人身上,他们的死亡方式必定是他们已经犯下的罪行。
他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布置一个案发现场用来表达“嫉妒”这样一种感情,那不是他的风格,甚至,那不是他的犯罪签名。
也就是说,对于维斯特兰钢琴师那种有极强控制欲的凶手来说,当他把一个受害人打扮成该隐,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个人确实字面意思上的试图谋杀自己的弟弟。
所以奥尔加很可能其实是对的,理查德·诺曼真的策划过对自己弟弟的谋杀,,所以知道这个事实的维斯特兰钢琴师才把理查德·诺曼作为自己的戏剧性谋杀的受害人。
但是如果这是事实,就引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们之前给钢琴师做的侧写可能范围做错了。因为钢琴师选择的受害人都有犯罪前科,其中有些人的罪行甚至没有向公众公布过,所以他们怀疑钢琴师可能是警务工作者。但假设理查德·诺曼曾试图谋杀过自己的弟弟,警方可没有听说过一点风声。
所以,钢琴师可能根本不是警务工作者——甚至范围更小一点,钢琴师可能真的是诺曼兄弟的黑帮里的人,要不然应该不会知道那么隐秘的事情。
于是现在问题根本就在于……
阿尔巴利诺的目光落在了赫斯塔尔·阿玛莱特身上,这个黑帮律师脸上挂着一幅冷淡而礼貌的假面,阿尔巴利诺还是忘不了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