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要埋葬一位年轻的修女的坟坑里,人们在一个粉红色的早晨,取出了一个用雪白的大理石雕刻的素琪的形象。
赫斯塔尔坐在墙角的椅子上,看着阿尔巴利诺跪在尸体旁边,手里握着一把刀子,姿态笔直而挺拔。
他腿边放着一个皮革的工具袋,像是那种十九世纪医生会特别青睐的造型,里面整齐地摆放着数把解剖刀和其他型号的刀子、骨锯、止血钳,还有些赫斯塔尔也叫不上名字、看上去也不会出现在任何医生的手中的工具。
这些东西全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一层寒光,像是外面林间的雪地。那上面萦绕的那层银色的雾气,被人们称之为死。
“我要把这位夏普先生骨头从rou中剔出来,”阿尔巴利诺打量着尸体,语气轻快地宣布道,“至少从头剔到腰部左右,在我的预计中可以保留腿部和和下腹的一些皮肤,而上面要只剩下骨头。”
“听上去工作量很大,我以为时间不多。”赫斯塔尔相当有道理地指出,他在听阿尔巴利诺的描述的时候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是时间不多。更不用说如果计划只留下他的骨头,还得另外用铁丝固定骨架不散架,我估计只能把铁丝固定在骨骼的外侧了,现在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够我把它从内部穿起来。”阿尔巴利诺笑了笑,他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肢体语言放松,没有一点着急的样子,“但是也没办法——想要把钢琴师的痕迹从这个案子里抹干净,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他用手里那把刀点了点夏普的脖颈,那里可以看见钢琴弦勒下去以后形成的一道深深的沟,呈现出灰黄色,周围还有斑斑点点的破碎的皮肤和淤血。
“钢琴弦的勒痕造成的深色皮革样变和皮下出血,”他慢吞吞地说道,“而深处的肌rou层也会有出血,更不用提舌根和扁桃体的淤血了。只有把这些部分都去掉,才能掩盖他是被勒死的。”
阿尔巴利诺把刀刃灵巧地压在夏普的皮肤上,沿着那道深色的勒痕向下切去,随着刀刃深深地切入肌rou,暗红色的血ye沿着切口慢慢地滴出来。
“而且,由于这道勒痕比较靠上,我有理由猜测他的舌骨大角骨折了,”阿尔巴利诺用空着的那只手比划了一下,“我想,只有在切除所有的组织、只留下一个头骨的时候,有经验的法医才不会注意到凶手取走了死者的舌头和软骨,不是吗?”
赫斯塔尔抓住了关键词,他说:“‘有经验的法医’……你不负责这个案子?”
阿尔巴利诺的刀肯定是碰到了死者的颈椎,他抿着嘴把刀刃在骨头上某处卡紧了,然后不知道怎么使了一个巧劲,手上一拧,赫斯塔尔只听见了骨头断裂的清脆咔嚓一声。
然后阿尔巴利诺笑了起来:“还不确定,毕竟我现在还在休假。法医主管有可能在案发之后让我回去,也可能让其他法医来处理——但是做事最好做到尽善尽美,我可不想站在解剖台前撒谎:我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
赫斯塔尔冷哼了一声。
所以他不撒谎的方式,显然就是把尸体处理到自己也看不出来准确死因的地步。赫斯塔尔挑了一下眉,忍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一声嘲讽,然后他问:“这样处理之后,法医就看不出来死者是被勒死的了吗?”
“不,那并不是勒死的唯一征象,但是剩下的大部分都可以合理地糊弄过去:死者的内脏和脑组织常有淤血,但是这些部分我会在接下来的处理中去掉。”
阿尔巴利诺一边把夏普的整个头切下来一边回答道,暗红色的血已经在地板上聚集成一小滩。
“但是有些机械性窒息征象无法掩盖:比如玫瑰齿和由于缺氧导致的血ye不凝,还有相对其他原因造成的死亡来说格外显著的尸斑。”
阿尔巴利诺顿了一下,然后好像想到什么了什么一样兀自笑了笑: “不过没关系,园丁有的时候也会通过捂住死者口鼻的方式杀死受害人;只要没有什么能让他们联想到死者是被勒死上的东西,死尸身上出现窒息征象也并不出奇。”
赫斯塔尔之前也研究过一些园丁的案例,他很快回忆起来了其中一个案子:“比如说你最开始那个‘奥菲利亚’的案子,她就是死于窒息,是吗?”
那个案子很重要,因为礼拜日园丁的第一个案子实际上现场有些潦草,反正他自此之后是没在干过把死者留在汽车里的事情。可以说,就是从“奥菲利亚案”开始,园丁的风格才逐渐形成的。
WLPD的警员们——当时奥尔加还没来维斯特兰,甚至巴特·哈代也没有开始负责这一系列案子——也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发现,园丁很喜欢在自己的作品里加入有关“水”的意象。
那也是赫斯塔尔很感兴趣的一点:为什么是水呢?又为何是在礼拜日?这跟他溺水而死的母亲有没有什么关系?他不知道最后到底能不能从阿尔巴利诺这里得到答案。
“因为割断人的喉咙或多或少地会破坏我脑海中的那个画面的美感,”阿尔巴利诺耸了耸肩,向赫斯塔尔解释道,他的声音竟然听上去有些遗憾,“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