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要入夏,芳华飞尽,瓜熟蒂落。王应桀额头上大拇指甲那么大的伤口,因为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而发痒。
伤害了一个无辜的人,总是要付出些什么代价的。
男人聊赖地看着眼前醉到几乎滑到桌子下头的魏吾光。
夏醇跑上来时,被不长眼的下人给拦住,贼眉鼠眼的伙计表面上讲话客气,说得却尽是些势力话,无非是瞧不起夏醇这身朴素的衣裳:“这位公子,二楼可是我们的贵宾,您不能随便入内。”
夏醇满腔的不耐与怒火,突然因为伙计的几句冷言冷语而熄灭,他忽然意识到,在旁人眼中,楼上的那人是贵人,而自己则低微贫贱,这是他不管努力多少年,奋斗多少年,都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他可以打他,骂他,只因为王应桀不愿意与他计较。
他又在自以为是着什么呢。
心高气傲的读书人,知道也不愿意知道,所以他没由来地讨厌王应桀。
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得二楼,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魏吾光扯着个大嗓门叫唤:“什么公子!那是我嫂子!快请他上来!”
夏醇面色一红,又气又恼,更不要提一旁伙计那看似恭敬实则暧昧的眼神。
那人总是如此霸道,连带着他身边的人也是,就仿佛夏醇已经命定了是他王应桀的东西,叫人张嘴也无法反驳,生气却只能落泪。
气过了,夏醇心里竟平静了下来。
伙计点头哈腰地将夏醇往楼上请,公子款款而立,面上还泛着未褪去的粉嫩,抱着一卷画和一提纸钱。
“见过魏大人。”夏醇对着醉得将要不省人事的魏吾光行了个礼,一偏头,语气冷漠地对着王应桀道:“小王爷,您的葡萄可是长了眼的!”
王应桀竟笑了。
小王爷嚣张跋扈,不守规矩,从来都是他讽刺挖苦别人,何来别人敢对他不敬。可偏偏贱骨上头,喜欢着夏醇的不客气,从十几年失去彼此的岁月里,平白多了几分亲切。
嚣张的小王爷只对一人服软。
温柔的夏侍郎只对一个蛮横。
这也是默契。
王应桀摸了摸额头上的疤,做样子道:“冤枉呀夏侍郎,不是有人砸你,是有人砸我。”
明明是个男子汉,却非要装作孩子的委屈,夏醇被他逗笑了。
最漂亮的不过是美人的含羞一笑,却偏偏那人又立刻板着脸:“砸你也是你做了偷鸡摸狗的坏事,我晓得你。”
“是是是,侍郎教训的是。”
夏醇始终是单纯温柔的,听得小王爷如此说,就不再与他计较。
殊不知,醉翁之意不在酒,小王爷的葡萄之意不在头,人家费劲半天只为和他说几句话而已。
当真转头要下楼去,王应桀又唤住了他:“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不如留下喝上一杯?”
“你……你不知今天是何日?”
反倒说得王应桀一愣。
“今儿可是王爷的二七。”夏醇的眼睛里带着点点惆怅,对着茫然的小王爷摇了摇头,“你这做儿子的竟不上心,算着日子,老王爷的魂魄怕已经走到了鬼门关,不打点些纸钱怎么行?亏得……亏得他老人家如此心善。”
王应桀始终愣着。
难怪……难怪今晨离家时,厚朴欲言又止。
厚朴不敢拦他。
人死了,旁人时时刻刻记得他的好,朝夕相处的人却冷漠视之,日久生的不一定全是情,爱恨情仇,总有旁的滋味。
半晌后,王应桀才不急不缓道:“曾时,老管家与我说,法事是要做够七七四十九天,夏日炎炎,怕是大善人也要变成大臭人。”
夏醇拱起眉间,这人真是好荒唐。
“谁要听你讲这些……”夏醇也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他难道还期望着眼前的男人做些体面事吗,“我要走了。”
说罢, 夏醇便转身下楼,王应桀愣神片刻,立刻起身去追他,不过几步就在楼梯口拦住了那人。
“拦我做什么?”夏醇的眼睛里竟带着泪水泛着微红,望向王应桀的眼神中,透露出难以言说的失望与伤心。
王应桀的喉结上下滑动,沉默了许久后才道:“我同你一起去。”
“什么叫同我一起,你应当去的。”夏醇微微侧身低头,伸出手指勾去了眼睛中的泪,也勾去了男人的魂。
夏醇声音轻柔又带着娇责:“尽叫我这个外人看去了笑话。”
“你不是外人,你是我的内人。”说到了王应桀擅长的荤话,这人又没个正劲,明明眉眼也好,气度也好,怎就非是个浪荡子。
夏醇没有心情与他计较,便由着去了。
“魏大人醉成这样……”
王应桀笑起来有几分少年气:“你何必关心旁人的相公。”
话说得暧昧,夏醇小巧的耳朵也变得赤红,抬头责怪地瞥了一眼王应桀,却因为带着笑意和羞赧,更显暧昧。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