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西厂会是被外廷文官大力反对的一件事,顺势一想怀恩就也应该会反对,汪直隐约记得,好像确实有史料记载过怀恩反对过西厂。可是现今从越来越多的迹象看出来,师父应该不会反对他。
他越来越确定,其实怀恩的立场既不倒向外廷,也不仅止于内廷,在师父眼里,文官不等于公理,宦官也没义务无条件地给皇帝做帮凶,师父的脚只稳稳站在“公道”两个字上。
所以只要西厂不做坏事,师父就不会反对。
汪直的心里又多了一份正能量储备。
皇宫闹鬼的事一传出去,就比街头闹鬼的影响力大多了,皇帝煞有介事地派遣太常寺少卿到城隍庙去祭祀,问责土地神没尽到责任,另外也在皇宫里头祭告天地,以期妖物尽快退散。没出两天,全城皆知,有个吓人的黑毛巨兽在闹腾。
那只巨兽却在汪直的新家里过起了养尊处优的生活。令汪直没想到的是,蓉湘竟然很快就喜欢上“小黑”了,她表示喜爱的方式就是利用上新学的厨艺,变着花样给小黑做好吃的,看小黑把食盆舔得一干二净,她就特兴奋。
汪直以现代带来的养狗知识告诉她哪些东西不宜喂狗,其实这时候没有巧克力,没有咖啡,味Jing还没发明出来,辣椒尚未传入中国,真正需要忌讳的食物并不多,只需降低盐度,基本都可以喂。在蓉湘的快乐投喂之下,小黑很快都吃得黑毛发亮了。
汪直确认过眼神,她绝非是想把小黑喂肥了好吃rou,而是真心喜欢。
用蓉湘自己的话说:“咱家有了小黑,什么看家护院的都不用雇了。”
是啊,令京城百姓闻风丧胆的“黑眚”在我们家镇宅呢。只不过这只黑眚比较胆小,一看见生人就夹起尾巴想逃跑。想起前世邻居家养的那只个头极小却见人就吼的白毛博美,汪直怀疑有时狗的胆量会跟个头成反比。
李质也很快正式领下任务来给汪直做助手了,但对于跟翠芝一块儿搬来跟他住这事儿,李质持保留态度,只同意让翠芝偶尔过来陪蓉湘住几天,依然还是当覃昌府邸为家,他自己也只当汪直家是暂住之地,不需要宿在宫外时仍回乾清宫直房。
他对汪直说:“我跟你说话也无需绕弯子,让翠儿住在师父那儿,平日帮着做些活计,算是我们对师父的孝敬。可若是搬来你家住,我们就真成了寄人篱下了,我知道你跟蓉湘都会待我们好,可我心里还是不得劲。还不如现在这般更自在。”
汪直从前还真没往这儿想过,听完才觉得是自己头脑简单了,活了两辈子,依旧是个情商不及格的,连长大后的李质都比不过。
李质听他自谦了两句,便笑道:“你不明白么?早先明明是你比我通透明白得多,如今怎会反倒不及我了?这都是因为你叫人惯得呀。这些年来先是怀恩师父,再是贵妃娘娘,然后又是皇上,他们全都由着你、纵着你,叫你想说什么便说,想做什么便做。你都惯了直来直去,想事儿自然也渐渐不会绕弯了。
这也不算是你什么短处,不过以后咱们出宫与外人相处,还是该多加谨慎。再要直来直去,那些人怕是不会惯着咱们。”
连李质都看出这一步,看来真是个隐患了。汪直点头道:“有理,以后跟外人交涉我都尽量少说话,多由你来说,看出我有什么言行不当,你都及早提醒我。”
都准备好了,他们就开始工作了。结果头一天上街,他们就跟人打了一架,还是李质先动的手……
有关什么样的地点最容易采集到信息,蓉湘的主张是高档红灯区,比如北京城大名鼎鼎的本司胡同。那种地方的顾客非富即贵,而且环境很容易让人掉以轻心,很多平时不敢说的话也可能随便往外冒,最好打探消息。
但汪直和李质不适宜,排除掉太监上青楼的尴尬,他俩实在太小了,十四五岁就逛本司胡同太扎眼,再说正因那里的顾客多有权贵,万一遇见熟人还麻烦。
所以汪直退而求其次,把重点工作地点定为茶馆和酒楼。
第一天上工,他俩换了一身不起眼的便装,去了附近一座大酒楼,点了酒菜在大堂里饮酒聊天,留意着周围的人都在谈论什么。
黑眚依然是京城百姓的焦点,十个里有九个都在关注此事。两人听了一阵子听见的都是这回事,最搞笑的是,竟然有个人声称:“你们不知道吧,黑眚是宫里头淑妃娘娘养的,只因万贵妃有意谋害太子,淑妃娘娘不得已蓄养黑眚来镇宅……”
汪直都要笑死了,这些人都不知道淑妃娘娘差点被小黑吓死。
他俩装作闲着无事的富家子弟,在酒楼上从上午一直坐到下午,耗走了周围好几波客人,到了饭点都快过去,两人正考虑要走时,旁边来了五个男客,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虽身上穿的是便装,汪直却一眼留意到,他们都穿着黑色油靴。
虽大明律不许平民穿靴子,其实现今穿的人也不少了,但这几个人不大一样——他们五个人穿的靴子都一模一样。汪直便对李质小声道:“这几个应该是锦衣卫的人。”
抓捕李子龙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