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再怎么不愿意,陈栾都要去见他那位叔叔。亲戚里更分亲疏远近,陈胜就是那个远的,好长时间见一回,陈栾还要努力回想该怎么按照辈分称呼。
浩浩荡荡进来一大群人,只有一个是陈栾的下属,剩下全都是陈胜带过来的。
陈胜当官久了,架子养起来,走进来时步子迈的慢,手上盘着核桃手串,傲慢品评着:“这个室内设计做得太老气,和你们家住在这里的时候一个样子。这些年过去也不改改,早就落伍了。不加个室内电梯吗?我记得还有层地下室,上上下下岂不是很麻烦。”
“不常回来,那些没什么必要。”做爱后他走路还是虚浮的,提起个笑脸都觉得疲乏,陈栾低头藏起心不在焉。
“你们家是真不太讲究。”对着血缘亲近的人,陈胜话语里带上轻蔑,妄图以此掩盖自己的嫉妒。
年纪越大,陈胜越发觉得钱更重要。他为了更大的权力细细钻营,最终还是高不成低不就,就要从岗位上退下来,才发觉只有钱能握在手里。今时不比以往,陈家在榕城只手遮天是以前,现在则开始受了掣肘,新鲜的血ye悄无声息流进榕城。
陈胜想铺张,就要掂量着来,想来想去把念头打在曾提出想去当房东的陈栾身上。在陈胜眼里,他的身份是能管的住陈栾的,更何况,陈栾不缺钱,多出一个公司又没有用。
陈栾的母亲是在榕城小有名气的优秀企业家马秀英,她赶上了好时候,白手起家有了自己的事业。也是因此,他们家里的物质享受不用藏着掖着。
想起这个贪了不少的叔叔为了装样子,连儿子的婚房也没敢买,一家挤在四十年前单位分配的房子里,美其名曰“清正廉洁”,陈栾说道:“叔叔,这边只有我常住。您也知道我爸妈住在刚买好的新房那,不用费那些事情。”
陈胜只能哈哈笑着,落了座,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一个人?我听人说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捕风捉影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图个乐呵。”陈栾看上去不太在意。
“也就是说……”
“确有此事。”陈栾大大方方承认,把周围人的反应都收在了眼里,“只是目前还没定下关系,等定下来了,他愿意住在哪,就住在哪。”
他的坦诚是陈胜没想到的:“那、那你,你爸妈怎么说?我知道他们宠你,但是你也不能做得太……玩玩就得了。”
“您说的,这都什么年代了,不就是个男人,还见不得光?我爸妈的意见和我也没太大关系,都成年了,找什么人共度一生,那是我的事情。”陈栾陷在沙发里,选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半躺着,相当不合规矩。
陈胜没计较。陈栾的叛逆在陈家无人不知,他随心所欲惯了,做事情往往失了礼数。没成年的时候大家都不计较,结果大了还是同样的德行,偏偏他爷爷nainai又很是宠他。
“毕竟是个男的……”陈胜话说到一半,发觉陈栾漠然地看他。
陈栾眼睛一眨也不眨,他色彩并不浓重的眼珠子不转动,像个人偶,直把陈胜盯到没了声音,才说:“要不怎么说血浓于水,都三十多了,长辈眼里我还是小孩子。”
“在我这里你确实是小孩,玩心大,有些事情考虑不到,总得有人提点。”陈胜长得慈眉善目,说起话有长辈的风范,可也只是说话有些架势。
陈栾笑道:“再怎么说小孩子也做不了主,要找得先找上监护人,您说呢?”
“你堂哥小时候喜欢玩具车,他长大一些就玩腻了。我打算把那些旧玩具送人,也得征求他的意见。”
两人的血缘关系不能说是不亲厚,斗嘴也没个水准,陈栾搜刮着零散的记忆,还能隐约忆起小时候这位叔叔对自己的关切,他觉得好笑,直起身子,准备从冗长的对话中解脱:“叔叔,有件事您说对了,我确实爱玩,没有继续工作的打算。职位,股份,人脉。如果您想要,我都可以给。只是有件事情您要告诉我——是谁给您通的风。”
陈胜倒是惬意地转着核桃:“有个小姑娘鬼灵Jing,不知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不是在和您话家常,我是商人,商人就要做生意。”陈栾用指节叩击桌面,由于亲缘衍生的温和还没过几秒就被他丢弃,“我是在用我手里有的东西,向您买些我不知道的消息。不知道从哪里开口的话,先说说这个手串怎么来的吧,叔叔。”
楚修谨跟在陈栾身边多年,陈胜交集不多,但他也认了样貌。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在有一天会对陈胜产生极大的感激之情。两个多小时没被陈栾缠着,楚修谨算是体会到了自由的空气,开了窗,任傍晚微凉的风向屋子里吹。
榕城的春天有春天的样子,风不凶狠,柔软里带着温情,新生的树叶摩擦,发出细密的声响。陈栾轻手轻脚走到楚修谨背后,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喜鹊落在树上梳理梳理羽毛,清脆叫声传进耳朵。
“在看什么?”陈栾最擅长自讨没趣,楚修谨没搭理他,他也照样凑过去,从身后抱住男人,暖和的手心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