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仰坚持把钱给他,回答道:“你无需被生活折磨。
折磨你的,是艺术,是我。”
一语成谶。
时灿用那些钱投资了蓝离的工作室,还有了些维持生计的理财,衣食无忧。
可一晃几年过去,时灿没有一天不活在林仰的世界之中,受他折磨。
《Seamas》位于三楼一侧的小展厅。
展厅布置成黑白色调,整体风格冷淡Yin郁,不透丝毫暖意。
画作被安置在一面墙的正中间,周围再无其他。
整个展厅为《Seamas》而布置,可见这幅画在主办方眼中的价值。
时灿在展厅门口停驻,接着便愣愣盯着《Seamas》。
画作被保存的很好,与当初完成之时无异。
时灿曾在这幅画卖出之后问林仰,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它。
林仰说,随缘了。
时灿又问:不知以后再看到,会是怎样的感觉?林仰淡淡笑了一下,没再接话。
时灿曾以为,他会期待再次看到《Seamas》,会因这幅画而引发更多思念,会在“久别重逢”的情绪下激动不已。
可此时,时灿内心翻滚的只有苍白。
那并非是剧烈情绪消散后的感觉,那仅是苍白本身,是如巨浪滔天般的苍白,吞噬了所有的情绪。
时间是拉锯战,灼伤心口的每一寸皮肤,留下的是灰烬,是油尽灯枯后的残喘绝望。
废墟之中,仅剩初见那刻存余的悸动。
其他,尽是苍白。
“很美,是不是?”秦泽汐不知何时来到了时灿身边,他同样在展厅门口站定,望着《Seamas》,“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才十几岁,那时觉得看到了最优雅的死亡。
低调,克制,冰冷。”
时灿没有立即接话,片刻之后才慢慢说,“风格与你的画完全不同。”
“十几岁的时候,我和现在也完全不同。”
秦泽汐双手插进口袋,视线温柔动人。
他看着眼前的画,充满了迷恋与崇拜,“当年我在一个展览看到了这幅画,之后的每一天我都去那个画展,直到结束。
我时常在画前面呆好几个小时,怎么都看不够。”
《Seamas》在完成之初,名为“丁乙”的画家没有什么知名度。
林仰的经纪人在看过《Seamas》之后很是喜欢,找了关系、安排了展览,这才有了后续画作卖出的缘分。
几间展览馆来回巡展,时灿陪着林仰去看过很多次。
时灿藏匿在人群之中,欣赏画作的同时,也悄然观察着他人的反应。
林仰的艺术高冷且自我,根本不在意旁人的评论。
可时灿不同,那时的他怕被人认出在画中赤裸身体,可又忍不住想要听到赞美与褒奖。
他喜欢旁人说这幅画好看,喜欢旁人夸奖画家丁乙,喜欢这种既隐形又被看见的感觉。
秦泽汐低声细语,对时灿说,亦对自己道:“再看到这幅画,我还是看不够。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东西。”
时灿回过头,视线扫过秦泽汐的脸颊。
他在这年轻人的眼中看到了光芒,看到了可以支撑生命般的力量。
那是迷人的冲动,是与这幅画格格不入的存在。
秦泽汐吞咽口水,笑了一下补充说:“但我现在觉得它缺少了点东西。”
话音落下,秦泽汐揽住时灿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
他用胸膛抵住时灿的后背,双手顺着时灿的手臂上下轻抚。
“你……干什么。”
时灿一惊,忽觉无所适从。
大庭广众之下,周围还有不少人,秦泽汐这是要做什么?“别动。”
秦泽汐抬起双臂,用拇指和食指在两人面前框出长方形。
透过指尖的空隙,《Seamas》被牢牢圈在其中,“画作的冰冷基调就像是一个枷锁。”
时灿安静的呆在秦泽汐怀里,莫名感觉晃神,既安全又温暖。
秦泽汐的双臂如他口中的“枷锁”一样,禁锢着时灿。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施予庇护的那一方不曾退缩,而被牵制的人亦不忍挣扎。
忽然,秦泽汐拉开双臂间的距离,指内的“画框”足足扩展为两倍大小,“我现在觉得《Seamas》少了一半,缺失了光。
代表希望的光可以非常细微,可以只是朦胧的一丝,但应该存在。
必须存在。”
时灿猛然一惊,回过神时已经抬头看向了秦泽汐。
《Seamas》完成之初,画面里的时灿只露出手臂与胸膛,整体呈现过度效果——希望在右,以微光进行演绎。
克制在左,以冰冷进行诠释。
时灿爱着那初成品,觉得足够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