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头祝微星,从小超市离开后,本以为还要找寻一番,结果从那条小道走到头就是学校大礼堂,也是今天U艺举行开学典礼的地方。
礼堂里已坐了八成学生。祝微星在外走了一圈却没找到自己管弦系的同学所在,他谁都不认识,只能从一个老师样的女人那里寻求帮助。礼貌一询问,得到的却是两道愠怒目光。
那女人扎了个马尾,穿着半袖的粉色衬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冷笑的说了句:“你叫我什么?祝、微、星?”
祝微星接受到对方不快,又发现周围学生眸中展露的放肆嗤笑鄙夷和幸灾乐祸,略一思索,他懂了。这区域就是他们院系同学的集中地,面前的人都认识自己。可惜自己刚在附近转了十分钟,却没一人出声招呼他。这同窗情谊,可见一斑。
祝微星也不生气,瞧瞧那女人,不,应该是女生,他换上了歉意语调:“对不起,同学,我看错了。”
他指指最后排角落位置:“那里我可以坐吗?”
被误会了年纪的女生本有怨气,但对上祝微星平和态度,又记起辅导员特意关照,女生咽回不客气的话,白了他一眼道:“随便你。”
典礼还没开始,礼堂内喧嚣得很。四处纷扰下,难免有闲言碎语溜进祝微星耳里。
“……不是说摔得很重?看着也还好……我就说老夏描述得夸张……能来上课肯定死不了……”
“……我看到疤了,就在头上……没我想得恐怖……”
“他现在这样不用大家捐钱了吧?我反正不想捐……以前那么大手大脚,出事了就装穷……”
“这真是本人?我竟然没认出来。”
“……为什么变了那么多……剪头发和瘦了的关系吗?他以前不长这样吧……”
议论声此起彼伏,里里外外把祝微星琢磨了个遍。祝微星住院期间因警察的调查和张罗,自己搞出的这档子事怕是在学校已人尽皆知。医生催款时也提过学校要为他募捐,引发这样的关注也就不足为奇。
学生渐渐来齐,祝微星身边成了这排唯二的空座。晚到的两位同学一番你推我搡,最后由一个娇小的短发女生不幸挨着祝微星落座。祝微星注意到她手里也拿了一只笛盒。
发现自己在看她,女生警惕瞪过来一眼,又朝另一边挪了挪,仿佛祝微星身上有什么病毒。
祝微星淡漠转头,看向礼堂正中发言的老师,没理会这些,认真的听讲起来。
他没有小学中学大学的任何一场开学典礼的记忆,这些于旁人来说索然无味的演讲内容却让祝微星听得专注。他醒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新鲜的,遇见的每件事每个人都像一幅画一场电影一篇纪实报道,未必个个美丽,章章Jing彩,有些甚至怀有极大恶意,但他们是信息的载体,是祝微星了解自我了解世界的鲜活媒介。如果他们友好,祝微星会感激会尊重。如果他们排斥,祝微星也不会生气沮丧自怨自艾。情绪化对他眼下没有帮助,只徒增无谓烦恼。他要做的就是判断形势、分析利弊、吸取经验、解决困难,然后消化过去留下的烂摊子,立足原地,重新开始。
校长冗长的套话里有一段祝微星挺喜欢,他说:“如果我有无所不能的魔法棒,我想问同学们愿不愿体验一下变成另一种生物,等你们遇困或乏味时,我再把你们变回来。我相信有不少人愿意考虑,毕竟那是完全新鲜完全未知的生活。变成动物,变成植物,变成总统,变成恶魔,你们会觉得这是有趣的经历和收获,前提是你们知道还能变回自己。所以说到底,很多人最牵挂最放不下的……还是原来的自己。我们成长的途中本就会有很多岔路,尤其学艺术,需要灵感,需要体会,需要各种五光十色善恶喜悲。我们也许会在有限的旅途中,短暂迷失,短暂放纵,因为钱权名利,因为落魄打击,短暂的变成另一个人,不是好人,也不是自己。但不要忘记,这根魔法棒其实一直握在我们每个人的手中,不要忘记我们最终要带着我们的经历和收获找回自己,你最想成为的那个自己……”
典礼在校长的忠告里落下帷幕后,和祝微星有过小摩擦的粉衬衫女生示意大家注意。
“下午两点小阶梯教室领新书。琴房明天开放。有问题我会在班级群更新。”
那女生明显是班干部,利落地把话传达便离开了。看着她速速疾走的背影,祝微星打消了再向她询问的念头。倒是身边躲祝微星跟躲瘟疫似的短发女孩,在祝微星的友好请求下无比不情愿的将班级群号给他扫了码。
已是中午,波折一早上的祝微星早饿了,他一番观察,找了个比较面善的同学礼貌打听学校食堂在哪里。
对方看了圈祝微星,向南一指,笑道:“食堂嘛……就在大演奏厅后面,走过去十分钟吧。”
祝微星颔首,余光瞥到有人看自己。从同学们将他认出后,投石入湖涟漪荡漾般,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他。但大多是看热闹的指指点点,负面得转身就忘,不至于多上心。
那道视线却不同,它专注沉重,一黏上就不挪开,像一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