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师看着他,忽道:“你忘了很多事,有些可以慢慢想,但有一样,我希望你能记得,且不能再忘。”
祝微星看着她。
夏老师说:“记得你的学费是怎么交的。”
祝微星眸光一动:“……我nainai?”
“算是吧,反正都是你家里补贴,”夏老师点头,语气有点冷,“国家给你哥哥的残疾人补贴,被你nainai拿来交你的学费了,半年的低保加残障金正好凑满一学期的钱。”
祝微星一呆。
“去年我让你申请助学基金你不愿意时,在我的反复追问下,你自己告诉我的,你说你不需要学校补助,被同学知道会特别丢脸,宁愿让家里出钱。现在告诉你,并不是为了得到你什么解释和保证,我只希望你知道,你每天在学校度过的一分一秒,不止是你自己的人生,而你又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
老师表情并未多郑重其事,甚至显得轻描淡写,但她话落,祝微星一直淡然的表情已微微变色,白中泛红,红里带青,那是属于愧疚的色彩。
为了更好更坚强的生活,他一直在努力与过去那个心术不正的自己做着剥离,他不想受对方影响,不想被那片污浊沾染。然不可否认,他需要为过去的自己买单,甚至是赎罪。狼心狗肺是祝靓靓,忘恩负义是祝靓靓,却也是他祝微星,这就是他的过去他的曾经,他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祝微星想道歉,但知道最该抱歉的对象不是眼前人。
从办公室离开后祝微星沿着校园默默的走。刚到家的几日,他在网上搜索过U艺,讨论度最高的竟然不是学校的教育和专业,而是过去这里曾有过的一位名人校友。博人关注的也不是这位校友的学术成就,是他豪门望族的出身和花边新闻。有关学校,更多的是负面评论。有说U市最好的音乐学府是U音。U艺就是个三流院校,像一把廉价乐器,未上过台,已半淘汰。学生老师教学资源都滥竽充数,每年艺考招进无数死鱼烂虾,塞钱就能进的名声由来已久。作为那位豪门少爷的母校,他在此的求学经历更像其人生的黑历史,让人提起只笑言他年少选择的一场错误轻狂。
但今天亲自来此转过一圈,祝微星却有不同想法。这把乐器虽旧,仍有心生抱负的好乐师在默默打理。新大楼在造,学生荣誉不少,校友演奏也开得如火如荼。这里的学生明显有自己的骄傲,看他们背着琴走在路上的自信姿态,看开学典礼上新生入学的踌躇满志,从来不是祝微星一个人怀抱希望。
图书馆前的小广场上,祝微星停了步。
他看见那里矗立着好多名人雕像,皆是古今中外的音乐大家,但祝微星却只看着角落最不起眼的小雕塑。那雕得不是人,是几只展翅向天的云雀,一行行一列列的张着鸟喙一边飞翔一边歌唱。丑丑的小鸟,形似麻雀,却不同于麻雀。它能飞跃天际,能用婉转清丽的歌声吸引无数古典大师为它谱曲。
祝靓靓穷其所有想做一只能飞上枝头的麻雀,可他祝微星却想做一只云雀,未必有华羽彩翎,却能直入九天冲破云霄,看麻雀一辈子都看不到的世界。
……
下午,收到班级群里【班长-辛曼曼】发的拿书通知。祝微星去到目的地,三十多人的管弦系,只分了一个班,辛曼曼就是之前被自己认错为老师的女生,也是班长。
课不多,理论教材却不少。祝微星清楚自己今天的身体状况,看着脚下取到的书,知道全扛回去十分困难,于是想寻个地方寄存一下。
那位班长感受到他视线,兴许觉得一男生这样多事又矫情,直接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祝微星想了想,在花坛边默默坐下,拿了本书慢吞吞翻着,不时看两眼这里。
一坐就是一个多小时,待到辛曼曼和班里两个干部忙完分发,回头返工整理,祝微星才重新上前。
“缺的两本西音史,一本被那粉色发夹的女生拿了,一本你把它夹在大学英语里给了那个背萨克斯风的男生了。多了的一本练习曲是小胡子男生的,计算机是紫帽子女生的。”
正因书本数目对不上而着急的辛曼曼听了一愣:“你怎么还没走?你怎么知道?!”
祝微星示意自己所坐的地方能把全程看清楚。
辛曼曼不太信,此地往来人多,数量她们仨一起反复确认,每人到手几十本书对方哪来那么好的记性一一分清?但姑且一试,她还是去调查了,竟得到肯定答复。
意外之余,辛曼曼看向祝微星的目光没那么排斥了。
“你干嘛刚才不说。”
其实她明白,方才乱成一团,祝微星真上前多嘴只有被她吼回去的份。
“算了算了,”历史印象让她对祝微星没好感,此刻也觉自己之前行为偏颇,于是道,“你把拿不走的书放小教室吧,我有钥匙。”
祝微星提了提嘴角:“那谢谢了。”
这称不上笑容,且透着浓浓疏离,但搭配他明净气质尤显一种独特清俊。
辛曼曼被这笑容一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