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迪喜欢听他这么叫自己,也察觉出他是认真的,于是问他:“真有新欢了?”
“没有。”周童抬起头与她对视,眼神温柔真诚。“我打算去当兵,不耽误你了。”
这原本就是一段各取所需的关系,直到快结束才发觉多了些不舍和依恋。周童在感情上的洒脱大方跟他的年纪十分不符,但这是于迪非常喜欢他的一点,包括他的纯真和直白。
她没再多问,也不言语,只是坐过去把周童揽入怀中,轻抚他的后背,听他用沙哑的嗓音几不可闻地说:“我好想我哥啊。”
第3章
“胡闹!”姚宏伟把档案袋“啪”地摔在桌上。“谁给过的政审?!”
屋里三人面面相觑,半晌才有人开口解释:“他填的应征地是北临,不是江洲。北临这边不了解情况......”
“那就去跟北临的应征办说,筛掉!”姚宏伟气得吹胡子瞪眼。
几个下级机关的人更为难了。“已经预定,张榜公示三天了......媒体的采访也播了,我们本来想掐掉,但不是什么敏感违规内容,网上也有很多,不太好办......”
“......”姚宏伟一口气如鲠在喉,烦躁地大手一挥:“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三人退出门外,随着“嘀”地一声,茶壶里的开水也逐渐停止了沸腾。档案袋摆在面前,封面上“周童”两个字看久了变得晦涩陌生。
这孩子百分之百是奔着消防部队去的,可一个家里有两个烈士难道还不够?他姚宏伟说什么也不能允许悲剧再次上演,不能眼睁睁看着老战友仅剩的儿子重蹈他的覆辙,哪怕只有百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找不到任何问心无愧的理由。
当年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他不知道十二岁的周熠是怎样带着弟弟一路走走问问找到了市特勤大队,只记得见到两兄弟的时候,他们全身上下都脏得不成人样,口袋里只有半个花卷。
周童一张脸哭成了小花猫,指着街对面的煎饼摊喊饿。周熠俨然一副严厉的大哥模样,不准他哭,领他在大门外长跪不起,口口声声说着要当消防员,要报答周舰的救命之恩,坚决得仿佛再无退路。
两兄弟原本是在江边长大的渔村孩子。那年,一场罕见的洪涝灾害摧毁了长江沿岸数余座城市和村庄,也夺走了他们的至亲。
爸爸妈妈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将两兄弟高高举起,放在了破损的甲板上。他们声嘶力竭地呼救,可下一秒却房倒屋塌,凶猛的洪水瞬间将两人卷走。
一生在大江里讨生活的人们,最终与江川融为了一体。
周熠用小小的身躯保护着弟弟。周舰把他背上岸的时候,他肺里已经积了很多水,发了整整一个星期的高烧,好几次差点没了小命。
昏迷中的周熠也在不断呼唤弟弟的名字。后来他自作主张给自己取了一个“熠”字,给弟弟取个“童”,简单直白的愿望,尽管童年太苦太苦,但生活还要继续,弟弟也还小,周熠坚信,一定会有办法让他忘记过去。
姚宏伟是看着周熠一步一步地把自己活成了周舰的样子。
周舰打了半辈子光棍。没收养周熠和周童之前,消防站就是他的家,云梯车就是他的席梦思,一捆水带、一瓶空呼也能让他抱出老婆的感觉。那些不敢尝试飞跃、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火场的新兵都领教过他的“洗脑式”摧残即用疯狂的体能训练加暴风般的咆哮训斥,让他们抛弃脑中一切恐惧和杂念,置生死于度外,宁可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确保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将为人民服务、救人民于危难当做唯一的目标和信念。
周舰对周熠视如己出。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倔强和坚毅让他看到了另一个自己,也看到了消防事业的未来,因此,他对周熠各个方面的要求都可以说是极尽严苛,训练起他来更是毫不留情。周熠不仅扛下来了,还深受他的影响,无论观念还是言行都与他如出一辙。但谁都没有想过,这一切对一个脊梁还很单薄的少年来说,是多么沉重的负担。
特勤出的都是最危险的警,也最能历练人。姚宏伟虽然是周舰的领导,却也常想,如果当年周舰没有牺牲,今天省总队副队长、政委的位置,也并非自己莫属。
干消防的平均年龄都不大,姚宏伟去年也才刚过四十五。如今坐在这把沉甸甸的交椅上指挥监战,时常怀念的还是在市特勤大队时跟兄弟们出生入死的日子。
他最欣慰、也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那些像他和周舰一样热血的年轻人,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冲进火场的画面。
尤其是周童,绝对不可以。
...
“报告。”
门外一声洪亮的请示打断了姚宏伟的思绪。他定了定心神,把桌上的档案推到一边,沉声应道:“进来。”
来人推门而入,迈着稳而矫健的步伐行至办公桌前,先以近乎完美的军姿和漂亮的动作向姚宏伟敬礼,接着将夹在腋下的文件端正摆放在他面前,字正腔圆地向他汇报:“报告首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