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怼道:“听到了吗?听到了不会张嘴?”
小弟改点头为张嘴,应声道:“知道了,谢谢商导。”
人走了,商陆淡淡地说:“这里是村子,在这里工作要注意处理好邻里关系,不要扰民,但也不能随便让人进来看热闹,剩下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懂。”
老杜心里一抖,觉得头都被压得有些沉重。明明这导演从不发脾气,也绝不会大声吆喝吼人,但冷峻的面容却让人莫名犯怵。他都想了几个晚上了,反反复复地回忆在丽江有没有怠慢他得罪他。确定答案是没有,他才开始睡安稳觉。
连连点头道,“懂,懂,”从耳朵上摘下香烟,“抽根烟消消气。”
商陆抬手谢绝:“谢谢,我不抽烟。”越过老杜往前:“看到柯老师了吗?”
柯屿叼了根烟在外面出神,海风里带着海鲜的腥味。这个村庄吃海鲜最好,跟码头的一样新鲜。沿路有小摊子放着鲜灵灵的瓜货青菜,小儿被姆妈抱在怀里张着嘴昏睡。他料想商陆没这么快脱身,果然是如此。商陆刚走一步就被裴枝和叫住,他回头,见苏慧珍已经不见了。
“怎么不跟阿姨多聊会儿?”
“她快难过死了,现在回去休息了。”裴枝和定定地仰头望他,用自家人埋怨的口吻,“你太过分了,妈妈以前是那样的地位,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不好,她怎么下得来台?”
“没有针对她的意思,她理解错了人物。”商陆语气很淡,“你从乐团请的假?这次准备在国内休息几天?”
见商陆关心他,裴枝和抿着薄唇,唇角忍不住弯了弯:“下个月才走。你什么时候开机?我能经常来探班吗?”
“忙起来顾不上你。”
裴枝和“哼”了一声,“谁探你的班,我是说妈妈。”
本来要质问的,但刚才苏慧珍特意叮嘱他不要发脾气,不要干涉他的工作,虽然嗤笑她惯于仰人鼻息,总是做出善解人意又委曲求全的姿态,心里对此很是轻蔑,何况商陆又不是他爸爸那样低等卑劣的品格,但苏慧珍坚持如此,还说他傻,他只好收敛了脾气。
现在看来,似乎避免了两人之间许久未见便爆发争吵。
商陆笑了笑,“你多陪陪她,她没带助理,等开机后我让制片主任安排。”
裴枝和心里鼓起微渺的勇气,“我想你了,你想我吗?”
商陆这几个月忙得脚不沾地四处奔波,又是堪景又是调整美术风格,只有梦里才有空想一想柯屿,哪里有时间顾得上别人。
“没空想。”
裴枝和脸一垮,商陆说:“你好像瘦了,一个人在法国照顾好自己。”
他又飞快地亮起了眼神。
两人沿着走廊向外,太阳光打下来,把门口的鸽子都筛蔫了。这是村里的大礼堂,60年代保存下来的,很有时代风格,被租下来当作剧组筹备的中心。出了礼堂便是一个小广场,可以看到安静的河道,海浪声隔着村屋柔荡。
“上回去市区,又被鸽子淋了一头。”
商陆失笑,“下次可以打伞。”
巴黎的鸽子无法无天又肥又大,最擅长欺负游客,裴枝和还记得第一次跟商陆去看埃菲尔铁塔,他一路上被吓到数次,次次都是被商陆用外套护进怀里。‘
“你记不记得第一次去铁塔观光,都是你在保护我。”
十四五岁的事情了,商陆不像他印象深刻,语气轻描淡写:“记不清了,我以为是明叔?”
美术组正按照他的意思给叶森的院子和阳台种花,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一大棵三角梅,开起来能有榕树般那么大,从院墙中探出来时,让过往的路人都忍不住驻足。
几个工人忙活完了闲聊,叼着烟叉腰仰头看了会儿,道:“可惜了。”
“对啊,可惜了,这么大一树。”
两人静静地站了会儿,没发现旁边多了个人,也像他们一样,嘴角叼着烟,瘦削的脸微微仰着,一手掐在穿了T恤的腰上,眯着眼的样子形容慵懒。蝉鸣声不停,俩人被晒得不行,回过神来要走,一看——
“嘿——柯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花不错。”
“可不是吗,纪老师跑遍了,好不容易找到,对方还不舍得卖。”
“怎么又卖了?”
“钱到位了呗,加上给送了好多名贵的种儿。”
柯屿把烟从嘴角叼下来:“刚才说什么可惜呢?”
“说这花呢,辛辛苦苦长这么大,纪老师不让浇水,说要让它自然枯死。”
“有点难。”
三角梅生命力旺盛,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宁市最常见的绿化树,一年恣意开好几个月,一想起它,就想起晴空下的高架桥和炙热明亮的夏天。
“是难。”场务附和,“所以土也不是好土。”
“导演要求的?”
“导演要求的,说什么……”场务挠头,“要有自然缓慢凋零的过程。”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