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城端起酒盏,姚苌一手挡在面前,“阳平公,吃火锅,不宜饮酒,苏芳,上茶。”
“我的人你也使唤的这般起劲,我看你真是好大的胆。”
不饮酒就不饮酒,萱城正好借机搪塞过去,虽然他不会一杯倒,但他却是半杯酒一个时辰都下不了肚。
铜鼎置于煮沸的红油汤锅之上,火锅上氤氲着白茫茫的雾气,咕噜咕噜滚烫的煮熟一叶一叶的青菜与薄片荤腥,配以桂叶,花椒,辣椒,豆酱,白酒,青梅酸汁以佐料,以锅中的半熟蔬菜rou片蘸着调配而成的佐料一起食用,味道鲜美又提神。
一双长约两尺的竹筷夹起一片刚被沸水煮熟的牛rou片送到萱城面前,姚苌Jing神抖擞,声音拔高,“水煮牛rou,选以上好牛腿嫩rou,瘦中带肥,筋脉贯穿其中,切成薄卷,将新鲜的牛rou卷放入煮沸的开水中,待沸水淹过牛rou卷全身,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肥瘦相间,错落有致,口感脆霜不失韧劲,这样九分熟的牛rou正好入味。”
“不好意思,我不吃rou。”
连苏芳送了一大罐茶水,为众人各斟满绿茶,大大方方的接过姚苌递上来的牛rou片,“我吃,我吃。”
“那么,这片莲藕,藕片在汤锅中略一沾水,保留生藕的清淡原味,蘸以火锅汤中的佐料,味美又不咸腻,清热生津,延年益寿。”
“我亦不吃藕。”
“我吃藕,我吃藕。”连苏芳又抢着接过姚苌的殷勤。
姚苌嬉笑,举起自己的茶盏,与萱城手中茶盏碰了一下,“阳平公,以往多有得罪,属下在此向您赔罪了。”
萱城以为他要敬自己茶,先干为敬,却不料到他却将茶盏举过头顶,茶水缓缓倾泻而下,热乎乎的茶水沁过他的脸颊。
“你在干什么?”萱城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盏。
“好好的吃个饭都不行吗?”
姚苌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指尖全是shi润的茶水,哈哈笑道,“阳平公,这么说,你原谅属下了?”
萱城叹了一下,“我没心思跟你置气,你这个疯子。”
姚苌笑的没皮没脸,“对,我是个疯子,阳平公您是个君子,不就成了。”
众人只看得目瞪口呆,整个厅内一片鸦雀无声,最后一顿饭下来,火锅吃了七分,茶水喝了九分,连苏芳累的死去活来,就为这些在饭局上荒唐闹事的政客们。
萱城反思了一夜,其实他与姚苌之间无恩无缘,谈何置气,姚苌只不过是胆子大了些,他想要挽回自己姚氏一族的尊严,在苻坚面前求来一丝怜悯,苻坚都许给他了,当年是苻坚带兵灭了羌族姚氏,姚苌的哥哥姚兴兵败被杀,姚苌投降了苻坚,他们本为陇南一脉,本应和平共处,就像姚苌说的,他知道苻氏的一些事,他们之间本无秘密可言的。
可姚苌不该把这些说出来,萱城想要知道的东西,只有苻坚能给他答案,一个小小的降服之人他凭什么来把萱城所不知道的事抖出来,平白添了烦恼,可萱城的心里却不自觉的有一个声音指引着他自己去寻觅这个答案,既想要又不敢要,所以他很矛盾,他不想离姚苌太近,可这个人却毫不自知的向自己靠近。
蜀地之事已然明了,一切都趋于完美,有杨安和连成衣在蜀,蜀地定会日益繁荣,成为一片人间安宁之地,萱城定下了七月末八月初从蜀地启程返回长安,邓羌率领的五万嫡系大军,留守蜀地三万军士,由杨安节制调配,其余返回长安驻地,萱城与姚苌跟着邓羌军北上陇南从西进入长安。
连成衣终究来不了长安,连苏芳也不会跟着萱城回到阳平公府了,萱城让慕容永跟在连成衣身边学习政务,慕容永一如既往的沉默,他点头应下了,从未有任何一句怨言,这些人中,唯一不能带回长安的就是慕容永,他知道苻坚的爱好,他对鲜卑慕容氏格外的青睐,就连那个无能的亡国之君慕容韡都能被苻坚护的格外滋润,更别说是这个沉默少言冷峻如冰的慕容永,他怕苻氏的江山里再夹杂一个慕容氏,什么东西都不是那么的绝对,什么东西也都不是那么的纯净。
来时是怎么样的,回程亦是照旧,唯一的区别是萱城不必再和姚苌独处了。
那一日,是个天气晴朗,白云当空的好日子。
杨安,连成衣、慕容永他们都在蜀郡太守府门前送行,邓羌马上英姿格外高大,浩浩荡荡的两万大军从成都启程回京,萱城紧紧握住连成衣的手,目光热忱,他不用说什么,对方就已然读懂了,杨安欣慰的笑着,他这个益州牧,显得有些多余,所以他该去梁州待着。
“蜀郡太守连成衣恭送大秦王弟阳平公。”
这是萱城离开成都时,连成衣跪在他面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车驾缓缓向前而行,萱城暗自抿嘴笑了,手上还有一丝的余温,他压着手心,原本冰凉的脸上似乎起了热乎乎的东西。
“阳平公,陛下派人来迎接我们了。”
一声高于滚雷的尖声打破了萱城平静的美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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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寝宫,幽静而空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