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立春指指桌上的饭菜,温和地说道:“金同志,昨晚孙厚玉突然发病,吓着你了,实在对不住。今天早上他惭愧不已,托我给你带了早点赔罪,你千万别介意。”
金发苦笑一下,人家是突然发病,又不是有意的,即便他想说什么也不能说。
他盯着顾立春问道:“顾同志,你真的不知道小孙有这毛病?”
顾立春恳切地道:“我是真不知道,你想想,我和我的几个朋友昨晚也在宿舍里,我要是知道,哪敢睡得那么踏实?还有吴胖,他跟孙厚玉从小就认识,要是知道,他能睡得那么香?小孙说他在梦里摸到了一个最大的西瓜了,就是听声有些生,犹豫了好久没下手,那个大西瓜应该就是吴胖的脑袋。”
这事,金发又怎能不记得?孙厚玉确实在吴胖床前站了好一会儿,左三圈右三圈的胡噜他的脑袋,还敲敲打打的,奇怪的是吴胖睡得极香,竟然毫无察觉。算了,别想了,一想浑身就发冷。
金发尽量克制住自己,接着问:“那你们怎么处置小孙?”
顾立春一脸为难:“这事也很难办,他这是突发的毛病,白天好好的,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我今天一大早就打发他去县医院看病了,好好检查检查,回来看看结果再说。”
顾立春说着把装油条的盘子往金发面前推了推:“金同志,你赶紧坐下来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这些日子以来,金发和同伴一直遭到顾立春的冷待,对方一热情,他多少有些不适应。
不得不说,顾立春一旦想对某人好,那真是让人无法抵挡,反正就是感觉如沐春风,浑身舒坦。
金发可不敢放松警惕,一直处在戒备状态。
顾立春看到他这样,面露无奈:“金同志,你跟王铁同志一定很奇怪,前天我们明明聊得不错,怎么我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
金发没说话,他等着顾立春自己解释。
顾立春主动解释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就是有人向我揭发你们,说你们来五场一是为了监督劳改犯人;二是为了监督我,收集我的罪证好办我。
金同志的,你懂得,我为五场百姓做了一些实事,他们对我不错,一听到这个消息,就产生一种同仇敌忾的情绪。于是就有人把这些日子对你们的考察内容匿名塞到我房间里。
比如你们几点几分干了什么,人证是某某。关于金同志看女人的事我昨天问过了,还有一件事是关于王铁同志的,有人听见王铁的梦话里有对领袖不敬,我一听这可是大事。我不能不管,也不能没有根据地乱管,更怕我不管,万一被别的人发现了就更不得了。于是,我才决定叫上几个好朋友跟你们一个宿舍,看看究竟是不是这回事。毕竟‘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金发赶紧追问:“那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顾立春两手一摊:“还真的有。昨晚我们三个人分别记录了王同志不同时期的梦话,有想吃东西的,有骂人的,其中有骂我的,还有骂领袖的。”
金发是目瞪口呆,他跟王铁认识这么久,咋就没听说过呢。他有时候是会说梦话还会磨牙,可是那些梦话含混不清的,没几句是人能听懂的。
顾立春一看金发半信半疑,便一脸严肃道:“金同志,你和王同志可以不承认,但你们说过的每一句梦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而且有多人可以证明,这是铁证如山。”
金发咬了咬牙,沉声问道:“顾同志,你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顾立春微微一笑:“金同志,你别紧张,如果我真想怎样,你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金发松了一口气,脑子转动得也快起来了:“顾同志,我这么说跟你说吧,如果你要是非要对付我们,我们俩也不是好惹的,我们可是革委会的人,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鱼死网破。”
顾立春笑道:“大清早的说什么同归于尽,不吉利,来来,吃饭吃饭。”
他态度一缓和,金发也顺着台阶下来,两人默然无声地开始吃早饭。金发是真的饿了,昨晚就没吃饱,又被折腾了一宿,再加上这油条真香,豆腐脑真好吃,连咸菜都那么可口。他一口气干掉了一碗豆腐脑、三大根油条、两个煎蛋、三碟咸菜。
顾立春也没再说别的,等金发吃完饭,起身跟他握握手,关切地说道:“金同志,你昨晚受到了惊吓,肯定没睡好。你现在回去睡个回笼觉。另外,我察觉王同志对我意见很大,你回去替我解释解释。有些话,我说了会起反作用,只能你去说。”金发点头答应。
金发回去跟王铁一说,王铁像炸了毛的猫似的,破口大骂:“他大爷的,真是世上少见,还真把我的梦话记录下来了,还分时段记下来,老子又学了一招审人的办法。我说得对吧?这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咱俩赶紧走。”
金发拦住王铁:“先别急,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接着把顾立春的话复述了一遍。
王铁现在已经不相信顾立春了:“他那是诳你呢,什么群众举报,群众听谁的?还不是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