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那个……”
听见后方声响,陈和手上一愣,忘了调试水压,过分集中的水线径直射上轿车银灰色外壳,水花在几秒钟反弹,扬出一道不分明的弧线,随后猝不及防喷了他一身。
南方七月的深夜十一点,温度其实已经降到二字开头,可陈和的汗ye却没少流。黑色宽松T恤被打shi大半,shi哒哒贴着皮肤。本就燥热的胸口一阵闷shi,陈和不自然地丢开水枪,下意识拉了拉衣摆。
而始作俑者无辜地拍了下陈和的肩,另一只手抬着鼻梁上的金属镜框:“老板,你们家办卡多少钱?”
陈和微微侧过身,很“凑巧”避开了男人随意撘在他肩上的手。黑白T恤只在片刻交会,很快各归原位。
黑T的主人强忍住烦躁,指了指身后休息室贴着的A4纸:“月卡四百,年卡两千。”
在县里所有洗车修车店里,算偏低的价格。
“这么便宜啊,还开这么晚,挺辛苦。”男人约莫了解行情,微讶后开口笑笑:“那行,给我先开一个月。”
陈和闷葫芦似的挤着话:,生硬忽略了先头那句关怀:“扫码付款。”
休息室的门被拉开又合上,外泄的空调凉气撒在陈和后背,把短短十几分钟会面间,他心里升腾的火气扑灭大半。
顺风修车行刚开业半年,光店铺租金几乎败没陈和所有积蓄,银行账户残留的数字还要用于日常花销。
没什么比赚钱重要。
陈和深呼吸一口气,口罩里凹陷一线的下唇重归原状。他重新举起水枪,调试后均匀的水雾洒向轿车不太洁净的外壳。
轮胎以及车门沾的新鲜泥点很快被冲刷干净,显然在到达陈和这里前,这辆雷克萨斯LS刚经历过“上山下乡”。
粗洗过一遍,撒清洁剂时,陈和的心态已经平复许多,他终于把心思脱离车主,放回车辆本身。
外壳看不出多少修补痕迹,应该是一年内提的新车。陈和捏着抹布擦挡风玻璃,头顶的几盏照明灯把车内模样照得一清二楚。
中控台上除了一个发旧的熊猫摆件之外一干二净,连个平安符都没挂,和车主外向且讨人喜爱的性格……不太匹配。
陈和这么想着,手里的抹布无意识地隔着玻璃擦了那只熊猫好几遍,金属摆件,做工不算Jing细,熊掌搂着的竹子掉了漆,不是什么值钱玩意。
但在当年,他足足捡了一周的饮料瓶,才凑够一把零零碎碎的硬币零钱,把它从Jing品店的柜台放进礼盒。
怎么还没丢呢?陈和发着呆,心底一阵酸涩。
他没想明白,明明那辆别克都被换掉了,送礼物的人车主也认不出了,凭什么这破熊猫还在这呆着?
挺不公平。
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连眼眶也发起酸来,陈和硬生生从熊猫上移开视线,那块脏到看不清原先颜色的抹布被丢进水桶,趁着眼眶四周还没有shi气,陈和吐出一口气,主动拉开了休息室的门。
男人坐着陈和午睡时会窝着的长沙发,手里捧着手机,平直的嘴角与陈和印象里的男人有一点差别,幸好他闻声抬头后礼貌性笑了笑,重新恢复成亲和模样:“洗完啦?”
“……没有。”
过快的语速仿佛想打断什么话,口罩下方的喉结上下滚动:“需不需要打扫车内。”
一般来说,车内清洁是洗车的必做项目。
但也有一些例外,比如车内有昂贵资产,或者不便外人触碰的私人用品。
不过车主好像并没有这两项禁忌,答应得格外爽快,车钥匙顺理成章滑入陈和指节,他终于了进入那只熊猫所在的空间。
洗车时需要紧闭车窗,闭空间挡住了水汽,也留住了气味。
借着擦拭中控台的机会,陈和坐在副驾驶,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水味涌入鼻腔,恍惚间他以为是车载香水,醒了醒神才想起雷克萨斯LS的内部摆件过分简洁。
只能是有人遗留的。
香味很刺鼻,熏得陈和只在车内呆了一会就想逃离,崭新抹布囫囵把轿车前排擦了一遍。陈和神游一般,捏着抹布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和驾驶座不同,后排的座位沾了些星星点点的白斑,像是弄撒了什么ye体后风干的痕迹。
隔着口罩,另一种气味若有若无。
陈和捏着抹布的手手背拱起青筋,这股味道是个男人都不会陌生。
原先那些百感交集的情绪,在这一瞬间锐利地刺向心脏。他麻木地弯下腰清洁驾驶座后方的空间,有了那些斑点的铺垫,他拎起装满白色ye体的透明硅胶制物时毫不意外。
“玩得挺High,车震啊。”陈和听见自己在心里说,好麻痹那些多余的情绪,他继续朝座位底部伸手,掌心摸到一管东西,药膏状,在昏暗的车内空间,他没看清上头的印刷字迹。
直到另一侧车门——正对着陈和脸的那侧,被人突然打开。
男人拉开车门的刹那,往日里组合自若的五官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