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M删了。
很烦。
那夜后他在我的通讯录里平安无事躺了几天,他不吵能一直躺下来,但他真的吵。
我不是个爱聊天的人,平时在家不过是看看电影打发时间,在外也是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呆着。早就习惯沉默了,M的出现让世界突然变得嘈杂,喧闹得仿佛不是我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他每天给我发几十条短信,每一条短信无论是拆开看还是合在一起,都是无用的废话,没有一句有用信息。
说得好听一点,他是在对我浪费时间,也是想要我对他浪费时间。说得不好听一点,是他没话找话,不知情趣。
所以我把M删了。
毫无负罪感。
本来是货债两清的关系,谁期待谁傻。
我当然不傻,傻的是M。
听到门铃声,我打开门,看到扬起笑容的他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警服。
M委屈道:“主人。”
“我不是。”我说道。
面对M的突然出现,我情绪很平静,没任何起伏,似乎就等着这么一遭。并不奇怪,我生命总有这么些时刻,你以为事情在自己的掌握中,后来才发现不对,总有更糟糕的东西在等着。
人生不仅要习惯沉默,还得习惯命运的捉弄。
我准备关门了,毕竟无话可说,不想和他干瞪着眼浪费时间。M眼疾手快拉住门的一边,用力往他那边拉。力气的确比不过,既然比不过干脆放手。
M笑了笑,一把把我扑倒在地。在一瞬间,他护住我的后脑勺,让我和他一起坠落,加上他身体的重量与地面来场激烈撞击,像是来一场浪漫的毁灭。
浪漫、毁灭。
两词听起来不仅文艺还作呕,不是什么浪漫毁灭,是他凭着全身蛮力撞到、禁锢我。
由后脊传来的疼痛传遍全身,像是被环绕在针堆中,身后是冰冷的针,身前是过于灼热的异性身体。或许没有那么疼,我夸张了,但他的重量并不夸张。
他压着我,开始乱吻我的脸,黏糊糊的吻,滚汤的呼吸洒在脸上,可能是刚下班,他身上混着一种难闻的味道迫使我想躲开。
M说:“主人。”
眼前突然遍布蓝,M衣服的蓝,天的蓝、晃过旧屋破旧墙壁的蓝。蓝色是一种放松的颜色,那是明亮的蓝。深蓝有压迫感,似乎随时能压垮一个人,我的灵魂在海底不断下坠,耳鸣不断。
我讨厌蓝色。
他制服的颜色,我尤为讨厌。
我克制不住身体颤抖,闭上眼说:“M,让我抽根烟。”
M停下动作,他看了我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他起了身,问烟在哪。
我也跟着站起来,不答话,自己去拿。
烟就摆在桌子上,我虽然拿起,却没有抽,只是在手里玩弄。
拿烟是为了要M离开,我不喜欢刚刚那个退无可退的姿势。
我问:“滥用职权?”
M刚进门的时候我其实挺想从抽屉拿出鞭子甩在他身上,但我怕他告我袭警。
警察是你需要的时候靠不住,你不需要,总来找麻烦,起码对我而言,是如此。
M小声说:“借用了一点关系。”
我说:“挺厉害的啊,怎么,上次还没爽够,需要再来一次?”
说着,我解开衣服的扣子,不介意再和他上一次床。
M拉着我的手,面色难堪,说:“不是,我不是要和您上床,我只是想见见您,我不是您的狗吗?”
我笑了笑,不是嘲笑,存粹好笑。
他穿着短衬警服,胸前带着贴着警号和公安,正儿八经地站在,眼里挺悲伤。
一个成年的大人,一位人民警察,穿着让他与众人格外不同,更有尊严的衣服,做着截然不同的混蛋事。我认真看了他的警号,心里念了一遍,想。M要强迫我,我准要他在单位不好混。
我说:“我和你上一次床,是因为我愿意。你穿着这身衣服就别说做我什么狗啊奴的这话的,听起来恶心。”
M说:“可您不是……”
我打断他的话,比了个停的手势,又指了指他的衣服,慢慢地说:“别您啊您的,我怕,自从知道你身份,我觉得你别高抬我了。你是问做爱?还是说和你见面?做爱是不得不做,瞧你上次的样,我要走了保准你能吃了我。”我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删了你就代表不想和你有来往,都是成年人了,还不明白?说真的,你一警察又不真混这个圈,也没有受虐的嗜好,别这么糟蹋自己,光明大道不走偏偏看中我这条悬崖呢?”
可我这条悬崖,也不是想跳就能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