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元今晚没有回家。
陆锦年去车库看了一圈,陆文元把他的摩托车开走了,这么冷的天。
陆文元不让他跟出去,当时陆文元的态度太强硬了,他没有办法,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再出去时,连积雪上摩托车压出的痕迹都快消失了。
陆文元没拿手机,徐正南那边的电话也一直无法接通,陆锦年能想到的去处只有那几个酒吧,他有点烦躁地看了一眼外面——雪那么大,陆文元只穿了一件毛衣。
陆锦年出门时也没报什么希望,找人这种事太看缘分了,有缘的转个弯儿就能遇见,没缘的眨个眼都会擦肩,就是这么邪门儿。
现在的天气已经不太好开车了,凌晨两三点,薄雪都凝结成了冰,他开得小心翼翼,跟着那还没被完全覆盖的车辙一点一点往前挪。
所幸这个时间没什么车,他有了个大概的方向,直到开过主路的岔路口后,这些痕迹才彻底消失。
陆锦年看着眼前这条被夜色吞噬了大半的小路,一种重蹈覆辙的无力感在瞬间把他笼罩。道路的尽头是一间废弃的工厂,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人善后,陆文元小时候经常跑来这里,这是他找到的秘密基地,每当他不想回家时,就会待在这里。
陆锦年以前来过这里很多次,只是后来陆文元表现得太强硬,以至于他都忘了在最开始的时候,陆文元也只是一个受到委屈就会躲起来的小孩儿。
他不是不会难过了,而是他明白,在陆锦年离开以后就不会有人再来找他回家了。
陆锦年的手机突然在夜色中短促地闪了一下,他出门之前给徐正南发了消息,以为现在收到回信了,于是点开短信匆匆扫了一眼,但他很快意识到这种想法是错误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他皱着眉默读了好几遍,才勉强看懂了短信的内容。短信是陆泽炀发来的,洋洋洒洒一大篇,在看完以后陆锦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好了。
他的手指冻得太僵了,在回复的过程中几次三番偏离键盘上的轨道,他在反复删除的过程中萌生出一种怪异的反感,让他在这一瞬间非常想逃离这个世界。
这些来自至亲的恶意从他和陆文元的童年开始就从未间断过,直到如今他们被逼到现在这样的境地,也依旧无法改变什么,血缘是拴住他们的枷锁,不论好坏,都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犹豫了非常久,以至于到了很多年后他再次回想起这个场景时,连自己当时到底在想什么都记不太清了。当他在对话框里打出「一周以后。」这样的字眼时,他从未有哪一刻这么厌恶过自己。这不是用身不由己这种理由就能搪塞的东西,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选择可能会造成怎样的结果,但他没有退路,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权力。
他们所有人都在这些年的相处中不断重蹈覆辙,己所不欲,也无法勿施于人,这些可以轻易重伤自己的刀子全是他们自己亲手递出去的,所以现在被直击要害,被捅得血rou模糊,也是咎由自取。
陆锦年在被雪压弯的杂草丛里看到了陆文元横在地上的车,这里太偏僻了,连星光都被染上了Yin郁的颜色,陆锦年走进工厂,在年久失修的建筑里闻到了浓烈的烟酒气。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扫过去,陆文元屈膝靠着根柱子,脚边全是散落的烟头和酒瓶。
陆文元被手电筒的光线刺得眯起了眼,陆锦年在他面前蹲下,拿走了他嘴里还没燃烬的香烟。
在手电筒的亮光熄灭以后,两人在黑暗里四目相对。
“滚。”陆文元说,“你还跑出来干什么?继续把我当成你减轻负罪感的工具?”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锦年,依旧盛怒难消。
“你穿这么少,又骑的摩托车,天太冷了,我很担心。”
陆文元嗤笑一声,踢翻了脚边的酒瓶:“担心什么?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现在还有装下去的必要么?这段时间很辛苦吧?不过,你也真够忍辱负重的,跟我这样的人睡这么久,真是难为你了。”
陆锦年没搭话,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往陆文元脖子上绕,他碰到了陆文元的皮肤,冰凉的一片,那件不怎么防寒的毛衣都快冻成铁板了。
陆文元本想伸手拦他,但可能是有点喝多了的缘故,也可能是身体冻得太僵了的缘故,总之,当他被温暖的热度包裹住以后,他没能说服自己从中挣脱出来。
陆文元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如果这样说话能让你觉得心里舒服点的话,你可以继续。”
陆锦年挨着陆文元坐下,工厂里黑漆漆的,只有呼啸的晚风在阵阵作响,他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但至少现在他不想再因为任何事和陆文元发生争吵。
“我们先回去,你不想看见我,我把你送回家以后就去别的地方,待在这里对你来说根本没有意义,我们……”
“你继续骗我就这么难吗?”陆文元打断他,“反正你都隐瞒我那么久了,把这个谎就这样圆下去,不行吗?你说你爱我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