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继成站在城墙上指挥,他视线扫过一个胸前中箭,正被其他士兵抬下去的人,突然眉心一凝,大步走了过去。
“将军。”抬着担架的士兵站住了。
朱继成朝他们摆了下手,然后走到受伤的士兵身侧,弯腰看了看他的伤口。
箭矢刺入胸膛,铠甲都裂开了几条缝。
一个士兵道:“北戎人的箭矢似乎经过改良,变得格外锋利,已经有好多人都是这样中箭受伤的了。”
朱继成皱紧眉头:“快送去军医那里。”
士兵应是,然后赶忙走了。
朱继成却又走到一边,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北戎人的箭矢。
他眯起眼睛,在火光下细细观察。
箭头是铁质的,带着倒勾,与之前秦王殿下受伤那次中的箭没有什么不同。
少顷,他猛然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
根本不是北戎人的箭矢变锋利了,而是将士们身上的铠甲有问题!
……
半个月前朝廷送到边关的军备甲胄,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以次充好的劣质品。
看着与从前的并无二致,但当真的到了战场上,才会发现它们是有多不堪一击。
杨昪算好了地形,把北戎军逼到河谷,也算好了乌兰王子的反应,千算万算,却唯独没有想到,会在甲胄上出问题。
到处都是大魏士兵们的惨叫,北戎人锋利的刀枪刺入皮rou,河谷中开出漫山遍野的血花。杨昪杀红了眼,带着仅剩的几十人冲出合围时,他耳边尽是轰鸣一般的嗡嗡声。
是谁这么大胆?敢在边关将士们的军备上动手脚?近乎于全军覆没,这是他从军以来从未经受过的惨烈——
杨昪胸腔中被强烈的愤怒充斥,北戎人的追兵近在咫尺,身边的亲随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跟随他征战多年的雪球马早就被北戎人的长枪贯穿身体,此刻在他胯|下驮着他突围的,是不知哪个大魏将士倒下之后剩下的。
杨昪低伏在马背上,回头看去。
乌兰王子率领着北戎大军,兴奋得朝他追了过来,犹如饿了多天,乍一见到肥羊的猛兽。他曾多次败给杨昪,而这一次,他竟有望杀死那传说中不可战胜的大魏战神,这让他怎能不激动?
一把长刀挥舞着朝杨昪砍了过来,伴随着破空声,杨昪猛然一个侧身,双腿夹住马腹,身体侧挂在马身的一侧,堪堪躲过这一击。
亲随立时惊道:“将军!”
杨昪拽着缰绳的手一个使力,马头调转,反而朝乌兰王子冲了过去!
锵得一声!杨昪手中的长剑与乌兰王子的长刀相错着划过,在干燥的北方初秋激起一阵火花。
乌兰王子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Jing光,哪怕是在这种生死关头,他也分出心神赞了一句:“秦王好身手!可惜大魏朝廷不想让你活。”
杨昪一剑朝他劈砍过去,削掉了乌兰王子鬓边一缕蜷曲的卷发。
乌兰王子一时不查,狼狈躲开,后背渗出了一身冷汗。
“蛮贼休得胡说!”杨昪眉目凌厉,招招狠辣,他一手握着吉木剑,一手舞着长枪,饶是对面那些北戎兵马是他们的数倍,也不能近身一分。
乌兰王子被迫后撤几步,左右望望,咬了咬牙。
“他们没剩几个人了!都给我上!”乌兰王子用北戎语大喝,“拿下秦王首级,赏百金!活捉秦王的,赏千金!”
顿时,北戎士兵便高呼着朝为数不多的大魏将士冲了过去。
杨昪厮杀着,手臂都麻木到没了知觉,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他不知道自己又手起剑落斩杀了多少北戎士兵,到最后满脸都是血污,粘稠腥臭的血ye粘在他的眼睫上,模糊了他的视线。再看看身边只剩下的几个士兵,他们——他们大约都活不过今日了。
胯|下的马发出最后一声嘶鸣,哀嚎着痛苦着倒在地上,手中的长枪被砍断,吉木剑亦被打飞掉落在远处的草地上,护卫在身边的士兵一个个倒下没了声息。终于,杨昪单膝跪地,周身围绕了一圈的北戎士兵,他们拿长矛指着他,把他围在了中间。
乌兰王子脚踏长靴,以胜利者的姿态,朝杨昪走了过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杨昪,高抬着下巴,轻蔑地笑了一声。
什么大魏战神?终究不过是rou体凡躯。
“败给你那么多次有什么要紧?”乌兰王子挑着眉道,“你这败一次,可是致命的。”
杨昪低垂着眉目,看到乌兰王子走过来的脚尖。
乌兰王子拍了拍手:“你可别怪我,要怪,就怪你心爱的太后,我是没想到,她居然不想让你活。”
杨昪眉头轻皱,视线移到他自己的长靴中。
他知道乌兰王子在胡说。
不可能是她。从长安到边境运送军备这一路有数千里,中间有太多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她真的过分猜忌他,她也不会拿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