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李小桃记忆中最初的那几个片段开始。
那晚的小平房里,日光灯把房间照的惨白惨白的,乐霜一边抱着她一边抹眼泪,她抓起乐霜的手,发现一个手指头上缠着纱布——纱布上隐约渗透出一抹血红色,
还没太学会说话的1岁半的她心疼地握住那根受伤的手指头并用小嘴对着轻轻地吹着气,说:“吹一吹———就—不疼了。”
乐霜听后抱紧她委屈地大哭起来:“小霏,这是被你爸用菜刀砍伤的。
3岁那年,从幼儿园回来后,李小桃的一条手臂莫名其妙被人拽脱臼了!!剧烈的疼痛使得她哭得很厉害,面色同样憔悴蜡黄的乐霜和辛广森一边帮小小的她揉按着肩膀,一边心疼地柔声询问她发生了什么,
她用稚嫩的牙牙学语和手势动作艰难地比划出一个完整的意思:上课淘气,被幼儿园阿姨用力拉了一下胳膊,之后就很痛。
“妈的,我去打她!居然敢欺负我女儿!”辛广森愤恨地说。
可是,就在说完这话的那天下午之,他便被一群警察带走了。
李小桃记忆中的那一天,手臂被辛广森接好后,小小的她正蹲在在小平房前的院子里和邻居家的小朋友们玩儿着过家家,几个头戴大盖儿帽的警察叔叔开着一辆四轮摩托车把辛广森戴上手铐押走了,
被抛下的她在一边拼命追逐着那辆摩托车,一边大喊着:“爸爸,别走!我也想坐摩托车!”。
但,坐在车上戴着手铐的辛广森却一动不动头也不回,对她的喊叫声置若罔闻,她,最终能望见的却只是辛广森绝尘而去的背影,这个背影,一走便是7年.....
那之后,每当她回想起亲生父亲,脑海里最初的印象就只不过是这短短的3个片段而已。
后来,乐霜告诉她辛广森被抓去坐牢的那一年,她三岁。
2
在一个晚秋的傍晚,天空一片灰白色,太阳仿佛一位扭捏作态的肥胖妇人躲在这片灰白色的云雾后面,仅隐隐约约显现出淡淡的橘红色的肥胖身影。
放学铃声响了,李小桃不情不愿地穿上外套,一颗一颗扣好老绿色的纽扣,她抬头时不时地偷瞄着其他女生身上那色彩鲜艳的新太空棉大衣:红的,粉红的,嫩黄的,浅蓝的,各式各样,仿佛一同向她唱着炫耀的歌。
她实在是不喜欢自己的这件外套,甚至到了非常憎恨的地步。这外套是乐霜拿她自己以前穿剩淘汰的旧呢子大衣改小给李小桃的,衣服的颜色是老气的暗橘黄色,
全班唯独李小桃一个人穿这种颜色的衣服,并且唯独李小桃一个人穿这种只有大人才会穿的呢子料的衣服。
本来就脸色蜡黄,身材干瘦二年级的李小桃,被这件外套衬得越发瘦小枯干了。可是,每天早上出门前,无论她多么不喜欢这件外套,
乐霜都会威逼强迫她穿上,如果她不听话,乐霜就会迅速朝她瘦小的后背上重重砸下一拳——乐霜每次打她都是往死里下狠手的。
李小桃被她打怕了,从此再也不敢当面反抗。
但是,一旦她出门,并完全摆脱了乐霜的视线以后,无论外面有多冷,她都会立即脱掉那件外套,夹在胳膊底下,露出里面的一件蓝灰色的毛线衣服,
这件衣服虽说也是乐霜用她淘汰掉的起球的旧毛衣改的,但至少颜色上还没那么老气横秋,领子周围还织着麻花似的花纹。
在学校无论上课或是课间休息,抑或是做早Cao,无论教室或Cao场上有多冷,李小桃都只穿着这件单薄的蓝毛衣。
那天课间休息时,她独自一人留在座位上低头画着一副画,画上是一个身着华贵公主裙的小女孩儿。
“你怎么不穿外套?不冷吗?”
李小桃抬头看梅含月时,发现这个高个子女生也穿的是大人款式的旧衣服——一件黑色羽绒服,上面还时常能看见从衣服里扎出来的几根白色鸭毛,靠近她的时候,还隐隐能闻见一股鸭毛的sao气,相比之下,自己的老橘黄色呢子料外套还算好看些。
“不冷。”她心虚地摇了摇头,便继续低头画画。
梅含月便在她身旁的位置悄悄坐下,笑抿着嘴唇认真看着她手中慢慢在雪白草稿本上滑行着的画笔。
看了一会儿,她说:“放学我们一块儿走吧。”
李小桃也不抬头,只是默契地点了点头。
梅含月望着她低头颔首的侧脸,发现她纤长微翘的浓密睫毛上似乎可以飞落下一只蓝色的蝴蝶!
3
李小桃知道乐霜今天会来接自己放学,只好勉强把这件令她觉得丢脸的呢子料外套穿上,然后跟随着其他同学一起往学校门口踊去,穿着黑色羽绒服的梅含月走在她的身边。
校门外早已站着很多等着孩子放学的家长们,其中打扮亮丽,画着淡妆的乐霜最为显眼,她穿着一件明艳的水蓝色羊毛呢大衣,领口镶着灰色兔子皮毛。
乐霜一脸严肃表情清傲,犹如一只白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