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在路边的牌子前站住了-许国璋英语。
“你太小,人家不肯收的。”卫采云知道小家伙,每天闲下来就写字,大概学有余力又盯上新的内容。说起来还真是大姐的孩子,兄弟姐妹七个,只有大姐喜欢看书。
“五阿姨,你读,我旁听,一份学费两个人上课。”小人儿笑眯眯地说,“等你学会英语,出国旅游不用别人翻译。”
卫采云失笑。
她算是家里往外跑得多的,年年要去广交会,但怎么可能跑那么远呢。
看着孩子殷切的眼神,卫采云说不出拒绝的话。反正学费也不贵,就当让她开心吧。
“要是五阿姨笨得听不懂,毛毛负责补课。”交了钱,领了教材和磁带,卫采云跟安歌开玩笑。
“不会的。”这个安歌倒是很有信心。卫采云从小学起就是宣传队的重要成员,能歌擅舞,随口能来上一段戏曲,证明她的耳朵和模仿能力都很强。能听,就能讲。
被小家伙充满信任的话一鼓励,卫采云心里暖洋洋的,想起另一件事,“毛毛,你觉得小王叔叔怎么样?”
“好-”安歌毫不犹豫。
卫采云点点头,“嗯,被糖衣打倒的小坏蛋。小王叔叔工资比我低,也没有房子,好在哪里?”
“长得好。”
卫采云有挣钱的能力,有发财的机遇,物质不是问题。
“长得好就可以啦?那未来的舅妈好吗?”
“不好-”
“她长得不漂亮?”
“舅舅没有钱,嗲妹妹阿姨也没有钱。”
卫采云扑噗一声笑出来,“别学你小姨。一天到晚不正经。”
安歌光笑不语。
卫采云笑了会微微惆怅,“外婆不喜欢小王叔叔。”
“小王叔叔喜欢的也不是外婆。”
卫采云沉默了很久,“毛毛,你不知道……”她叹了口气,“算了。”
“外婆不容易,独自拖大你们三个。你最大,要帮外婆拉扯弟妹。”安歌口齿清楚地说。
卫采云猛地停下脚步,跟安歌平视问道,“谁跟你说的?”
是周家,还是范家?在说三道四。
安歌目光清澈,“没人跟我说,我猜到的。”
从卫采云到卫庆云姐弟兄妹三人,和安景云不是一个爸。
卫淑真离婚后又有一场不成功的婚姻,只是这场婚姻的三个儿女都跟了她。
谁也不提,但谁也没忘记,安景云防着风韵犹存的老娘又有追求者,卫采云扛起了养家的重任。
“外婆怕你不管舅舅和小姨,无论你跟谁谈对象,她都不会同意。”
“……你,”卫采云一阵无力,这孩子,真是太聪明。
安歌扶住她的肩,“等小姨找到对象,你就错过很多喜欢的人了。”
很多?到底还是孩子。卫采云脱口而出,“我只喜欢他。”
说完她不好意思起来,怎么跟个孩子说心里话。
安歌看着她手上,“松子糖快要落地上了。”
真是孩子,挂住吃。
卫采云趁机收拾心情,嘀咕道,“喜欢又不让我多买。”
“少吃多滋味。”安歌老气横秋地说。
走到弄堂口,两人刚好遇到范家姆妈。
范家姆妈盯了眼卫采云手上的东西,“送走大阿姐了?”她又看向安歌,“毛毛,被啥人打成这样,单只熊猫眼啊。”
卫采云只当没听见。
安歌一脸冷漠。经过范家姆妈身侧时,她双手小指勾住嘴角,拇指把眼角往上一推,舌头一吐,“啰啰啰啰啰!”
范家姆妈被吓了跳,“啊哟!”
安歌收回手,得意地一笑,又还是那个可爱的小卷毛。
有个熊孩子的外壳当保护层多好,想说就说。
哪怕范家姆妈在背后说她是“斜眼”的妹妹,脑子同样有毛病,安歌也不生气。
不相干的人说两句又怎么,不会掉一块rou,不会伤一根筋。
她是怎样的人,只有自己能定义。
没过几天,弄堂里掀起一阵轰动。
三楼卫家姆妈的外孙女,叫毛毛的,在晚报发表了文章。
才五岁多!
邮递员把汇款单送上门。
“安歌,签收。”
十元钱。
卫家老老小小啧啧称奇,“毛毛,老厉害,写出名堂了。”
只有卫采云不奇怪,投稿是她带出去寄的,退稿也是她代收的。
安歌拿出只鞋盒,“投了好多次,这是头一次采用。有啥厉害,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yin。”
晚报嘛,她学着时兴的文笔写了篇《吃鱼》,从老太太爱吃的咸橡鱼炖蛋,说到广东蒸鱼用大火滚水五分钟,开头放《世说新语·识鉴》的“秋风起,思吴中菰菜羹、鲈鱼脍”,结尾重新强调一遍故土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