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刚用了午膳,齐家当代的家主,齐颜的母亲齐琳琅来了。
齐家自己是医术传家,老祖宗自然也还健在,云华私底下也觉得那个老怪物怕是把自己熬死了她都未必死,只是增益寿命有一点便是得心宽,当年齐琳琅刚承了衣钵,齐老太太就迅速退了位,自此除了云家有命,轻易不肯出山。
——至于云华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几年前为了舟漪,她是请了一次齐老太太的。
回想起那次的不愉快,云华蓦地冷了脸,右手摩挲了下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拍了拍衣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轻笑道:“既然齐大人远道而来,本王不见,岂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那还是见见的好。”
齐琳琅在前厅里坐着,桌上奉了杯凉透了茶,她心知肚明,这位打小被宠大的九殿下心中有怒,好在如今宁王不似当年丽王殿下那样离经叛道,不然这次齐颜做的事就没有那么好了结了。
云华没说什么时候来,那她便只能等着,还得等的心甘情愿,最好喜笑颜开才是。
时间回溯到昨天夜里,她刚出了太医院的门,便看到家中的小鬟一脸急色,见到自己便压低了声音说:“家中出事了。”
回到家中时便看到独子齐颜跪在母亲面前,抿着唇不说话,齐琳琅听了许久才理清了其中缘由,倒也简单,只有两条路给她走。
一条嘛,便是请家法出来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寡廉鲜耻的逆子。母亲保养得宜的手指着跪的直挺挺的齐颜,冷笑着说。齐琳琅瞬时出了一头的汗,齐家子嗣虽丰,她却只有这一个儿子!从小如珠似宝的捧着长大,抱在膝头教养,教他读书写字,辨药学医,哪里舍得!她颤着手去够帕子,想擦一擦脑门滴落的冷汗,可连抬手的力气的都没有。
到了那会儿,连吐出的字眼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干巴巴的打不了弯,直着眼睛问这位齐家的定海神针,“那,另一条路呢?”
好在母亲也料到了她会这么选,又万幸齐颜是个一等一的好苗子,若他是个女子,齐家的衣钵迟早要传给他,故而素日里母亲也对齐颜有那么几分喜欢。
“第二条嘛,就是你明日亲自登门,替这逆子给殿下赔礼道歉,若是殿下还愿意,那便是皆大欢喜,若是殿下不愿意么...我便绞了他的头发,送他去做和尚去,总好过做出这等丑事来败坏门楣!”
“齐大人,久等。”
听到云华的声音远远的来了,齐琳琅只觉得未来几年内都不会有这样轻松的时候,毕竟宁王肯见自己,这事便成了一半,当即站起身来行礼。
云华笑yinyin的看着齐琳琅对着自己行了个大礼,这才虚抬着手说:“齐大人怎的这样见外,齐家与云家乃是世交,可不要折煞了小王。”
哪里是世交?齐家是云家的世仆才对!齐琳琅内心小声辩驳着,并不敢像云华嘴里说的那样随意,甚至还没落座便弓着身子,“臣下这次来,是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说了这半句,满以为云华总会接上一句话来,谁料到半晌也没个回音,齐琳琅心下一沉,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昨天夜里,他从殿下府里回来,便去家祠跪着了。”
“哦?”云华挑一挑眉,“昨天齐医使从小王府上走的时候,小王可是给了诊金的,松溪,莫不是你疏漏了?”“回主子,奴才确实给了齐医使诊金,想是医使没瞧见罢。”
“不不不...”齐琳琅摆着手,只觉得冷汗涔涔,见云华不紧不慢的同自己打着太极,终于心一横道:“小儿顽劣,得殿下所赐墨宝,回到家中也不敢私藏,便让诸人都看了,只是臣下愚钝,不知殿下真意,特来请教殿下。”
云华转了转手中的扳指,看着齐琳琅,意味深长的说:“都看了啊...”
她自觉往齐家脸上扇了个极响亮的巴掌,于是心中好歹纾解几分,脸上也见了点笑意。
昨夜齐颜自己也以为九殿下往自己背后写了些不堪入目的鄙夷难听话,可扯开衣裳却不是,云华那自幼习成的一手好字,在齐颜光洁脊背上只书了四个字眼:
名门毓秀。
她站起身看齐琳琅,云家女儿多高挑,她立着,齐琳琅半弓着身,就更显出高矮来。名门毓秀能做出这等的下流事来?原来,这就是齐家教出来的好儿子。
齐琳琅也随着云华的话里听出了意思,可本就是他们齐家理亏在先,又岂敢有怨言,只得尴尬的站在原地。
只听得云华慢慢的走过来,手搭在自己肩上,“齐大人请回吧,小王自会给令郎一个安排。”她说话时声音泠泠,倒也出气好听。其实同为女子,齐琳琅并不意外儿子会喜欢上宁王殿下。
毕竟天家难攀,丽王自小便是个不着调的,早听闻九殿下性子好,模样好,待人至诚,府里也干净,又是个情深意重的。不然,为着一个见不得光的侍人,何苦落了面子跑去齐家求医?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自己下手,损了自己的身子,又断了两人的情分。
殊不知这妻夫之间,离心往往是从小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