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忙活直到月上柳梢,她才双手拎满东西踏进宅子。
看见倚在门前的白云生,朱青色外裳披在肩头,手捂着腰,面无血色,远远瞧着让人生出美玉碎裂的心疼。
月光为他度上一层银光,衬的这块破碎的美玉更加娇弱不堪。
花瑟瑟兀自生出一股怜惜,美人折人心,破碎的美人让人心都化了。她小跑着回对面厢房,把东西随意一放,抓过两串糖葫芦蹬蹬蹬跑了回去。
“美人,吃这个。”
一会美人,一会大人,全凭心意乱喊。等他接过糖葫芦,就当怜惜过美人,啃着自己那串往厢房走去。
“晚上不用施针,早点休息。”
白云生摸上下巴,摸不透她心思。
这副皮相真有那么好看?
*
接下来几日,除非给他施针布药,其余时候花瑟瑟都往外跑。
宅子里的家伙事一点点添置起来,奇怪的是她只修整两间厢房中间的空地,别说正厅,连大门上的漆都没多涂一层。
至于厢房里头,不仅她自个儿的厢房布置的处处讲究,连带白云生的厢房都焕然一新。
熏的是沉香木,坐的是小叶紫檀,躺的是花梨木雕床,盖的是江宁锦缎,无一处不Jing致,偏偏身上总是那几身旧衣裳,白云生瞧见其中一件手腕处都打了补丁也不换。
频繁的进出逃不过周围邻居们的眼睛,各家下人之间都在私下猜测是哪家新贵入住甲丁巷,很快各府主人也都听闻此事,纷纷派人去打探。
门前不经意路过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可怎么看还是那块掩在杂草丛里的花府门头,歪歪斜斜,连扶正的人都没有。
置办好了所需之物,花瑟瑟也不再出去,只吩咐邻近酒家一日三餐送饭,交代放宅门口,连屋都不让进。
三五天时光,大家还有心思打探,过了七八天,好奇心消了大半。
无名无势,没准是乡下来的富商,砸下大银子得了这处宅院,又没钱装潢了吧。
有人失了兴趣,也有人挖空心思想要探消息。
比如隔壁乙丙巷尾的承恩侯府。
“母亲,会不会是花家听闻元儿议亲,派了人过来?”
年逾四十,体态臃肿的承恩侯杜卿意正在老夫人处讨个主意。
老夫人念完地藏经,手里的盘珠顿下,双手合十冲着菩萨虔诚礼拜,回身出了佛堂。
呷一口君山银针,慢悠悠开口道:“急什么,你当花家还是二十年前的花家么?”
老夫人笑得慈祥,两腮的rou鼓出富态,只有老而不浊的眼神中带着Jing明。
曾经的杏林世家花家,在太医令花忍自请出宗后,再没有惊艳绝lun的后辈。早就从一流世家被挤到了五流。
没了宗族庇佑的花忍辞官归隐,二十余年没再听一个字的消息。无权无势,任凭他医术冠绝天下,也别想攀附自家孙儿。
两家长辈定下的娃娃亲,因花家动静掀起波澜。
“你媳妇儿那也知道了?”
提起侯夫人,老夫人的眼睛眯了眯。
“这……儿子不知。”承恩侯模糊回应。
“哼,你们爷俩都是好的,不听老妻、老母的话。她一个庶女倒叫你们言听计从。”
看承恩侯唯唯诺诺的样子,老夫人气不打一出来,盘佛珠的手指捏变了形,闭眼道:“此事我自有主张,下去吧。”
“是。”
老侯爷在世时,杜家无人出仕,诺大的家族仅有老侯爷一人捐了个礼部员外郎,勉强靠祖荫过活。
给儿子娶妻也只能在高门庶女中选择,正因如此,即便儿媳妇娘家比老夫人娘家地位高得多,嫡女出身的老夫人依旧看不上她。
可人家命好,丈夫爱重,生了一儿一女,女儿被选召进宫,成了皇后,给家中挣来承恩侯的名号,能保杜家两代富贵。
按说这么个旺夫旺家的儿媳,老夫人踏实放权,颐养天年岂不快哉,偏要争一头高低。
老侯爷刚得了侯爷的名头,就含笑着去了,爵位落到现任侯爷身上,夹心饼的角色也一并传了下去。
起初承恩侯还能安抚老夫人,时日一久,见老夫人冥顽不灵,他也索性敷衍几句,就随她责骂,左右翻不出大风浪来。
“红柳,你去花家看看情况。”
躬身陪侍在侧的老奴婢,接过主子手中的茶盏,恭敬的领命而出。
银丝碳在火笼中发出噼啪声,老夫人端坐圈椅中发怔。
二十一年前,元儿刚降生,老侯爷就与花家订下娃娃亲。那时,花都连媳妇儿都还没影呢。
除了老侯爷外,没人当回事。
不曾想一年后,花都就为了那个江湖女子,与宗族翻脸,自请出宗,随后辞官,叫人跌破眼镜。
若是花家人晚点回来,元儿已经成亲,谁都挑不出错来。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要不是对花都的性子了解一二,老夫人都得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