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年前夜,大晦日的夜晚,黑木组设宴待客,整夜灯火通明。
宴会邀请的主要是内部高层人员,各分会的会长与麾下产业的店主等等,庄园内部巡逻的手下并不在范畴内,仍是按时值夜班,甚至由于设宴的缘故,人数比往常还要多。
我自然没有参加宴会。
阿孝似乎很想让我参加。我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那些人显然没少听说他的荒唐传闻、不可能没见过那些曾经的女友,如今让我陪在他身边,到底想表达喜爱还是羞辱?
我很久之前就受够细微流连的打量与轻蔑。
宴厅喧闹不休,灯光酒Jing靡乱混杂,房间相隔实在太近,开着窗几乎能听见语调亢奋的对话,我在房内待了一会儿,实在难以忍受,干脆披上外衣出门,打算去花园角落静一静。
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我总是与喧闹场景格格不入。
庭院设了路灯,夜晚时分、细软白雪仿佛蕴着烛光,显露出接近温暖的光泽。
啊啊、又下雪了。
夫人。浅野始终跟在我身后,声气略带迟疑,不赴宴吗?
路灯下长影蜿蜒,灌木上暗色笼罩,远方隐隐传来嘈杂谈话,隔了层滤网似的听不清晰。
手臂撑在银质栅栏,触感冰凉。
去做什么?我反问他,已经被软禁了,连这种自由也没有吗?
他愣了一下,神色因为难得尖锐的语调有些狼狈,软禁不,老大并不是
但确实不想放我回去,对不对?我心平气和地说,居然为了拆散我们给自己下药,还特意在做的时候让别人的丈夫听见,你们黑道都这么不择手段吗?
黑木组的成员停顿片刻,低声反驳:如果真的不择手段,组长不会用那种方式。
是啊,确实如此。每个人都这样想吧,阿孝对我已经足够好了。不知道杀过多少人类的残暴首领,唯独对自己的青梅竹马纵容喜爱,说出来是很让人心动的表现呢。
我并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事到如今不可能察觉不到他的心情。但是。
就像喜欢不是单方面的事情一样,无论我和丈夫的感情是否破裂,最后做出的决定都不该被第三者介入。
阿孝是喜欢从边缘走的人。
选择剑走偏锋很多时候是因为无法从正道获取同样的资源,可不同寻常的路走多了,总会无法接受更辛苦的选择。
他不信我会主动提起分手,或者一天都等不及,所以偏要在确认心意的当天把泡沫戳破,逼我做出选择。
无论缘由如何,到最后他还是忽略我的想法。
究竟要多扭曲啊。我喃喃抱怨,侧脸贴在撑着栏杆的手臂,望向朦胧光线中暗暗飘落的雪花,有什么可急的?我已经在这里了呀大哥也是,悟君也是,他那样的态度,谁都不可能再把我带走浅野,你家老大到底在担心什么?
想不明白。没办法理解。
身边实在太多无法理解的人了,可阿孝是其中最讨厌的。
他明知道我不喜欢,却总要那样做。
他的下属安静地站在身后,大概不清楚该不该回答,气氛陷入凝滞。
啊啊。
真是的,我为难他做什么啊,这个人又没有做错,而且他才是本应该赴宴的心腹,受我的牵连反倒去不了。
这些天,我和阿孝的气氛很糟糕。
他做得毫不掩饰,哪怕当时无法发现,事后也该想明白哪有那么巧的事?上午刚巧碰到,刚巧被公悟郎发现端倪,下午又恰逢其时用错了药,最后甚至明目张胆给他打电话,掐着时间引我做出亲密的举动他偏要我用最难看的方式提离婚。
究竟以为我迟钝到看不出,还是根本不在意?
明明、已经
胸口压抑涌动。
我咬住下唇,慢慢将脸埋进手臂。
*
崛木孝在出神。
他时常走神,并非思绪完全游离,而是听着谁讲话时,脑中只会捕捉重点内容。言语交织念想,清晰纠缠混乱,表现在外表就是超出限度的漫不经心,时常被床伴或亲近的下属明里暗里指出「不专心」。
宴会正进行到酣浓时。酒过三巡,乐声愈发舒缓,气氛渐渐靡丽,目之所及尽是覆盖红晕的男女面孔,交谈流水般滑过耳畔。
说起来,最近隔壁那边也乱呢。
似乎是旗下某位高层的声音,压低了,隐隐含着讥笑,丸罔老头养了那么多年的好儿子,不知道迷上哪个女人,死都不愿意联姻呢。
他家出情种呗,有人窃窃地笑了,自己死了老婆,当然不愿让儿子尝这苦头话说回来,他们最近倒是安分。
两家黑道是竞争关系,冲突从来不少,从十月开始现在看来是卡罗在搅浑水流血事件逐渐增多,黑道冲突因此被警方重点关注,麻烦属实不少。他们送了一个高层进去才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