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怎么样?”
阿孝这时才自然而然地接话。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后,持着烟斗的指尖落在肩头。雾气静静升腾,热意隐约拂过侧脸。
潜意识朦朦胧胧地发出响声。
我垂下视线,听见他接近嘲笑,像是质问的细语:“铃奈落水的时候——她被软禁的时候、结婚的时候,被不知道是谁的那小子…碰了的时候,你在哪儿?她需要的时候,作哥有出现过一回吗?现在想起妹妹,是不是晚了点儿?”
大哥的表情仍然没有波动。
他还在看着我,因为阿孝走到我的身边,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枪。
“阿孝。”我捏紧手指,制止了竹马进一步的言语。
二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我挣脱身后钳制的手指,上前几步,站在青年的面前,忍住胸中的畏惧,终于抬起眼睛,直视那双过分专注的可怕墨瞳。
“大哥、想做什么呢?”我问,“是想接我回家吗?”
他望着我,墨瞳中漾出熟悉又陌生的温和意味:“铃奈。你要回家,才能养好身体。”
“……在这里,不能养身体吗?”
“铃奈。”像在对待不听话的小女孩,语调中流露出过分的耐心,“你要回家才行。”
“为什么一定要回家?”
“……你身体不好。”他露出困惑的神色,像被这个问题难到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答,“哥哥会照顾铃奈……”
他会照顾谁?从小到大连厨房都没有进过的大少爷,做过最贴近照顾这个词的事就是把各种没用的东西——通过助理——买下来邮寄给我,连手指都动不了几下。
与其说是失望,不如说感到茫然。
他究竟在想什么?
想让妹妹回家,只是因为这种原因,值得他抛下家宴,抛下妻子和孩子,拿着枪到这里指着黑道首领的头吗?
每个选择都堪称荒谬。
“我不明白。”
喃喃自语不自觉滑落。之后的语句于是变得更加顺畅。
“大哥想接我走,是因为要照顾我吗?……之前获救却隐瞒的事情,虽然很抱歉,但是、是出于自我意志决定的。”
胸中像是有块空洞。
伴随言语的滚落,变成撕扯开来,无从修补的裂痕。
“我不想回家。我已经结婚了呀。已经有自己的家庭,习惯了在外生活,事到如今,要我回去,反倒会感觉很困惑。”
兄长的表情变得非常奇怪。
他还是看着我,眼睛里却慢慢浮现出一种费解的、孩童般迷茫的神色。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回答。
……已经够了吧。
单是看着他的眼睛,视线就变得模糊。
失望,或者荒唐,更多的是感到茫然。
之前的我,究竟因为什么原因执着于他呢?
不愿承认、被愚弄般,那份不伦的感情。
我曾经喜欢过大哥。
小小的幼年的我眼中,大哥是接近完美的人。
无数个阳光漫洒的午后,少年坐在桌边,趴在书上,侧头望来。他眸中总是浸润暖光,映着真实的温和,对我露出温柔的、几不可查的笑意。
大哥只喜欢我。只有大哥喜欢我。
那座华奢的宅邸,拥有无数朵名贵花朵、高高的瞭望塔、金色的宴会厅、幻境般美丽的温室花园,雇佣数不清的佣人,那座建筑中那么多来来往往的人群,却没有一个人愿意爱我。
我是不被接纳的孩子。
母亲憎恨父亲,于是扔下他的孩子,而父亲有太多子女,从来看不见角落透明的私生女。
那个世界中有太多比孩子值得关注的东西,于是角落中的我,只能与躲进角落的兄长一起抱团取暖,互相汲取对方的养分。
我以为血脉间的羁绊无法斩断。
可是孩童总要长大,变成大人,成为那个世界中的一份子。
他把追在身后的妹妹,曾经全心信任他、愿意把一切奉献给他的妹妹丢下了。
无论她怎样追逐,也追不上决意离开的背影。
在那之后,数年之后的补救,所有试图弥补的行为,于我而言都是虚无。
虚无是无法填补虚无的。
“大哥什么都有了。”
家业、妻子、血脉,权力、金钱、尊重。
这些话,很久之前我就想说了。
我不愿意伤害他,可是他总是不明白。
或许不明白的是我,可事到如今,怎样都好。
“只是付出很小的一点代价,就可以换来剩下所有的礼物。无论那份代价曾经带来多美好的回忆,都无法与那些精美的礼物抗衡。如果是我的话,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吧。”
“这是人之常情呀,所以我没有责怪过大哥。……可是,等到很久很久之后,等到那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