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记得自己青少年时期跟梅丽莎一起旁观过罪犯的审判。
审判本身不公开,她们是没有被邀请的。但是梅丽莎不知怎么听说了裁判所要审一个跟她们年纪相仿的妇女,非得拉着她过去看看。于是她们就在潜行的掩护下,蹲在成列的柱廊上观望神官如何审问罪犯。
那给艾丽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因为当那个女人否认罪状,试图提出原告是污蔑的时候,神官一声号令,让一群打手过去折磨她。她当时惊得手里的零食都掉了,但在梅丽莎的阻止下,她什么也没做,眼睁睁地看着女人经受折磨,最终承认了自己红杏出墙,聚众yIn乱。判决是把她推到广场上吊死。梅丽莎说这样的事儿很正常,要是不请十几个辩护者来帮忙,打造声势证明她无罪,那么一切就由神官说了算。
艾丽永远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正常”。她有段时间经常做噩梦重见那个可怜女人。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很多见。
在她出生和长大的地方,一个人被控告时,往往已被视为有罪了。这样的人自然很难保住尊严,甚至连性命也不能自己做主。
所以卫兵们过来拽她出去的时候,艾丽对他们动作的粗暴毫无意外。
“你会晚点受审。”
那是她很长时间内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前一天晚上没能休息得很好,尽管有毯子和古雷克的身体帮忙保暖,还是手脚冰凉,四肢发麻,而且一直盘算着今天该如何行事,无法放松下来。这直接导致艾丽现在浑身酸痛,没有挣扎的力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古雷克分开了。等到了室外才想起,古雷克是先她一步被带走,参加上半场审判,而她的是下半场。
有人往她的头上套了个东西。她的视野彻底黑暗下来。没人叫她动弹。于是她直直伫立在寒风中。又过了不知多久,她被推着站起来,从现在的地方走向别处,全程被背后顶着的武器所指挥。
“二号被告人带到。”
艾丽听到卫兵的喊声,然后她被狠狠往前推了一把。这下搞得她差点跌倒在地,还好平衡了重心,在关键时刻稳住身体。
这里似乎是一个全新的空间,很宽敞,但未必很空旷,因为周围的声音嗡嗡作响,如同chao水般涌入大脑。
“这就是她啊,那个人类。”
“竟敢闯入奥克多姆行刺国王,真是胆大包天。”
“这样的家伙必须处以极刑,然后把消息传播出去,警告那些心怀不轨的异族人。”
“没错,可恶的人类必须被处死。”
这类嘀嘀咕咕都刻意压低了音量,似乎是为了遵守某种默认规则,但还是被艾丽听得一清二楚。她扯了扯干裂的嘴唇,真心实意地希望他们的愿望能实现。
在弄死她自己这件事上,她和兽人们绝对站在同一条阵线。
事实上,她选择活到现在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当庭说话的机会,这样才能把所有的罪责揽下来。她不敢说自己能让古雷克摘个干干净净,但无论结果如何,都比她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等到法官得知她的罪大恶极,自然会同情古雷克,对这个被恶人胁迫就范的治疗师网开一面。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应该是她的审判现场才对吧,为什么四周好像有很多人围观的样子?
艾丽纳闷,想看看什么情况,眼睛却仍被头套蒙着。轻微的灰尘味、肥皂味和来源不明的汗臭味融入空气,一起在鼻子附近游走。她只能听到有个人走进来,然后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小了,满堂肃静,仿佛仅剩她的呼吸声。
那个人坐下了。
“被告人,你的姓名?”
正前方传来的嗓音低沉浑厚,充满雄性气息。艾丽花了点时间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法官问话了。但她之前就已经得知兽人王会亲自审理案件,意思就是,她现在面对的就是兽人王?起码六十岁的长者了,还有这等Jing力,真不一般。这地方的法庭也是够奇怪,这样把被告人的脸蒙着,让很多事情都变得不方便了。
“艾丽,”她回答。孤儿院的孩子大多都没有姓氏。所以她从出生开始是艾丽,死去时也会是艾丽。
“你的年龄?”
“二十岁。”也可能是二十一岁。她不太记得自己从未庆祝过的生日。
“你的身份?”
“影子条约098号成员。”
艾丽说出这句话,四下静默。
然后,突然间,周围一片哗然。
“她承认了!”
“果然跟古雷克圣手陈述的一样,她属于一个邪恶人类组织。”
“为什么还不把她拖下去施以绞刑?”
“就是,拖下去绞死吧。”
“绞死!绞死!”
不是,这些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都在旁边七嘴八舌地议论?艾丽心里纳闷。一般庭审都不会让闲杂人等进来吧。这些人既不像是辩护者,也不像是律师,她只能听出他们拥有兽人独特的粗犷声线。
而且他们提到了古雷克?考虑到他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