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落,殿门吱呀一声开了,徐墨怀已经换了身闲适的便服,眼皮轻轻搭着,似是只是不经意扫了她一眼,语气听不出喜怒。“进来。”
苏燕确定他是和自己说话后,手撑着冰凉的砖石缓缓起身,然而跪了两个多时辰,她的腿已经麻木到仿佛不存在了,稍一起身便往一边跌倒,浑身上下都酸疼得不像话。
徐墨怀漠然地看着,在侍者试图去搀扶的时候,开口道:“不许扶。”
苏燕眼眶一热,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低着头继续撑着让自己起身,勉强直起身后却连腿都迈不开了,才艰难地走了一步,立刻就狼狈地摔倒在地。
徐墨怀没再看下去,转身先走入殿中,留下苏燕一瘸一拐地往里走,每走一步都要有外物支撑。
在带到长安之前,她只给自己逝去的阿娘磕头跪拜过。
她在徐墨怀眼中就像地上的泥灰,生来就该被踩在脚底,就算叫她磕头下跪也是应该的。
苏燕也觉得这是应该的,徐墨怀是皇帝,给他磕头下跪是天经地义,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她这样想着,却还是没忍住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从殿外走到徐墨怀面前的这一小段路,苏燕走得十分艰难,不长的距离,却总让她觉得,比当初在观音山回去找徐墨怀的路还要长,还要难走。
徐墨怀坐在书案前,头也不抬地问她:“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吗?”
苏燕颤巍巍地站着,憋住眼泪没说话,他终于抬起头定定地望着她。
“李骋看中你,与朕求了个恩典,想收你做妾侍”,他的语气缓慢,就像一柄刀子不疾不徐地刺她。“朕的东西,即便朕不要,也不会转手赠予旁人。”
徐墨怀轻嗤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她:“朕会一杯毒酒赐死你,绝不给你背叛朕的机会。”
第39章
苏燕听到徐墨怀的话,脑子里好像有根弦正在被拨动,发出即将断裂的嗡响声。
他这番话是没有将她当做一个人看的,只是当她是一个属于他的物件,宁可毁了也不能转手赠人。
徐墨怀看似对她恩宠,不吝于吃穿用度,却也不在乎她,只凭借自己的心意对她予取予夺。
苏燕的腿疼到站不稳,强忍着不让自己跪下去,她心里都有些不明白了,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不过是好心救了一个人,后来又喜欢上了他。如果说她真的有什么错,也错在蠢笨好骗,错在痴心妄想。
即便如此她就该遭到这样的对待吗?
“李骋去求的恩典,为何要罚我?”苏燕朦胧的泪眼也盖不住她眼底的怒火与委屈。“我能怎么做?陛下总说我身份低贱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既然低贱,就该任李骋这样的人将我当做物件讨要。那我又错在何处,他想做什么,我这样的低贱的人,难道有资格说不吗?陛下为何不处置李骋,为何独独来罚我。”
苏燕惨白着脸,唇瓣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她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说出一句:“陛下当初说报答我,便是指这样的恩将仇报吗?”
徐墨怀的眸光骤然一缩,猛地站起身,像是一条被激怒的毒蛇,Yin鸷而冷戾的眸子死死盯着苏燕,似乎在等着她识相地跪下认错。
苏燕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眼睛倔强地睁着,泪水却绷不住地往下落。
徐墨怀缓缓踱步到她身前,目光落到她身上各处,唯独不再去看她的双眼。
“是朕高估了你,竟以为你能聪明些。”徐墨怀的手指捏住苏燕的下巴。“你若真的识清了自己的身份,便早该断了与李骋的牵扯,不说威逼利诱,即便他要你死,你也只需记着不能生出背叛朕的心思。”
他嗓音低沉着,如同恶鬼附在苏燕耳边低语,仅一句便让苏燕遍体生寒。
“恩将仇报又如何,你以为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靠得是良善之心吗?”
苏燕忽然间想起徐墨怀逼死血亲的传闻,她不该指望徐墨怀对她抱有什么恻隐之心。即便他勤勉为政,是一个励Jing图治的君王,可一旦真切地接触到本人,才能看到他的虚伪凉薄,傲慢偏激……
在这样一个人面前,反抗即为最大的过错。
徐墨怀身形高大,看她的时候总是微敛着眉眼,似乎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带着施舍的味道。
徐墨怀给了她一番警告,却并没有轻而易举地放过她。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苏燕发软的双腿,说道:“紫宸殿的每一个宫女都知道,除了朕以外,谁的话都不必听从。唯独你,连最简单的事都学不会。”
徐墨怀觉着自己对苏燕太过留情,才让她恃宠而骄,竟敢指望李骋带她离宫。只要谁给了苏燕一点恩惠,她就像一只养不熟的狗,随时就能摇着尾巴转头跟人跑了。
“你既总闲不下心,便去做个婢女,好好学着如何乖顺地侍奉主子。”
他心中郁结,在望向苏燕的时候更加躁怒难平。
若不是她不知死活地去撺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