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甫一开始,我爹娘把他带回来,其实是想充做我的私奴,大概是我的观念问题,我实在没办法同意。
最后在我的大力反对之下,不知是如何运作,让他落了一个义兄的名头,开始纯粹是个虚名——
事实上在最起始那几年,我们甚至不同桌吃饭,他住的比起我来反而离雪张她们更近。最可笑的是在第一年过到一半,我在餐桌上提起这回事,我娘苦思冥想了大半天,在我爹的轻声提醒下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那时候才意识到我这个兄长的到来跟我在街上买了个碟子差不多,甚至区别或许在于这次并没有花钱。
所以更容易被遗忘。
当然,话说回来,到现在为止,整个京城里承认与不承认这码事的大概也要有个六四之分。
我说过了,我带他回来也并不是存了十分的好心,如果非要说的话,我想看到“变化”。我曾经作乱一样故意在他埋头苦读的时候去抢他的书,他就直接放手给我,目光很平静,不见发怒。
不要说别的,连那些迷茫和仇恨也不存在。
那个时候他误了好一段时间的课,即使再度回来,夫子同窗们也难免用奇异的眼神不时打量他,不乏对他嗤之以鼻的人。
他在准备年终的考核,我明知道,却忍不住为了看些不同的反应给他捣乱,一把抓住他的书扔到外边去,很刻意又蛮不讲理的对他说:“我带你回来,你却不理我?你不是作哥哥的,为什么不带着我出去玩?”
他站起来,我当即向后退了一步,心想他要是受不了大闹起来……我还没想完,他走过来,浑不在意地说:“走吧,小姐,我跟您出去。”
我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为好,我知道很多人等着看他的笑话。十来岁的孩子心里已经有一杆秤,雪张前一天陪着我去太学接赵定深,我穿的并不显赫,雪张又是内院专门侍候我的,不常露面,因而没人认出我。我看着那些小小的、天真的,却已经因为父母的政治倾向存在偏私的、三五成群结党营私的孩子们凑在一起,毫不在意地吐露出伤人的话语。
……
“申家真的没有啦!”
……
“你别提起来,他家对陛下大不敬……我爹说陛下圣明,早该杀!”
……
“那块地方牌匾早摘了!……我怎么知道?我看见了!”
……
我远远在人群的末尾看到他,他一个人走。申家平日里拥趸不少,其中也不乏申正威的得意门生,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自身都难保况乎其他,那些人躲着他走都来不及。
闲言碎语嘈嘈切切,他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所以才全然的投入到学习中去,祈盼年末的一个优秀的成绩能够抹去一点他人注视下的Yin霾?
我随便地思索着一个又一个猜测,他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我倒是有点觉得没劲了——我出去玩又不需要人陪啊,就算是需要搬东西,首选也当然是练过武的雪张,一个文官家的小儿子,细胳膊细腿,还不如跟母亲武学开蒙过的我,开玩笑呢这不是。
于是我又转回到院子里,把书拿起来,仔细地掸去上边的尘土,两手并用还给他,说道:“兄长,我开玩笑的,你继续读,我去给你拿点心吃吧。”
我真的很认真的搭配了一碟点心,盐渍梅子,山楂糕,荷花酥,棋子酥。我最喜欢吃棋子酥,一抿就碎,紧接着温厚的nai味扑鼻而来,并不太甜,更加浓郁的是上面一层翻炒过的黑白芝麻散发出的香气,表面闻着或许并不显山露水,真正一口咬下的时候,这样宽和的口感和味道才会在口腔中释放出来。
他这个时候才表现出一点惊讶。好像是吃惊我真的拿了点心给他,我觉得有些好笑。
我这个人兴趣变化太快,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着惊讶,明日的我很快觉得今日与昨日的我是个傻瓜,这样莽撞地寻找“变化”的方式很快被我抛之脑后了。
过了一小段时间,我提议让他搬到我附近的院子里住,我娘依旧神神在在的,不对此提出意见,我爹更别说了,他并不在乎赵定深。
赵定深自己呢?我现在想想,他当时可能以为我又想捉弄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只付以宽和的一笑,然后只带了几卷书就来到了我给他指的春光庭。
他好像以为我会戏弄他一番,然后把他赶回去。
可是没有。我给他配了四个丫鬟和四个小厮,粗使婆子已经把春光庭收拾得干干净净,小厨房的火也烧起来,花匠和马夫在第二天到了,虽然那个时候他没种花,也没养马。
我后来真的一直待他仿佛兄长,可是他却总是那样客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谦卑,让我不得不怀疑是爹娘对他说了些什么,但问也问不出来。不过即使如此,毕竟年龄仿佛,住的又实在近便,我们还是日渐亲近了起来。
后来我们逐渐长大,除了在我的面前,他越发威严冷淡,话也冷硬的是宁缺毋滥,好像是在扯一面大旗,掩盖旧日的疮疤。再后来他以赵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