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又问:“为什么不夏天来呢?”
那时候,冰雪早已消融,万物蓬勃生长,能看到更丰富的色彩和更明媚的景色。
闻雪解释:“现在正好放假。”
“你是老师还是学生?”
闻雪皱起了眉,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讶和警惕。
男人解释道:“这有什么难猜的?现在离过年还有十几天,出门前还得做几天准备吧?只有学校才会这么早放寒假。”
闻雪暗自琢磨了会儿,渐渐放下心来,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我是老师。”
“很适合你。”男人嘴角浮起笑意,又问:“教哪个年级?”
“初中。”
两人一问一答,问得生硬,答得敷衍,实在不是一场愉快的聊天。
男人索性开门见山:“聊了半天,你还没认出我啊?”
语气听似在埋怨,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闻雪顿时愣住。
她蹙起眉,凝眸盯着那男人的脸,仔细观察他的五官——
他面容清俊,眉目俊朗,微浅的眼窝里嵌着一双黝黑的瞳仁,此刻正坦荡地迎上她审视的目光。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勾起一个温和的弧度。
皮肤不算白皙,但干干净净的,散发着温润的气质,帅得不带攻击性。
男人被闻雪直勾勾地盯着,脸色不怒不愠,始终微笑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表情变化。
直到闻雪猛地睁大眼,一脸震惊地望着他,结结巴巴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你是方寒尽?”
方寒尽眼里笑意渐深,微微点头:“好久不见了,闻雪。”
闻雪心跳如擂,脑子里乱哄哄的,从上到下打量了他足足有一分多钟,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这座有两千多万人口的大城市,遇见一个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概率有多大?
是巧合吗?还是……
她想了半天,也找不到第二个解释。
无数回忆纷至沓来,像电影片段在她脑海中循环播放,一个少年的形象渐渐清晰——
那双浓黑如墨的眼睛、修长的睫毛、清俊的下颚线、与朋友打闹时恣意上扬的嘴角、做题时微蹙的眉心、还有篮球场上飞扬的身姿……
也许每个女孩的青春里,都藏着这么一个少年,他永远神采飞扬,永远熠熠生辉。
他被珍藏在内心深处,久而久之,被时光打磨成了珍珠。
记忆中那个少年,与眼前的男人渐渐重合……
闻雪盯着方寒尽,眼里情绪复杂。
细细看来,他的五官轮廓并无二致,但整体形象和气质发生了某些微妙的变化,导致她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
“……好巧啊。”
沉默的气氛被这句老套的寒暄打破。
方寒尽微笑点头,“是很巧啊。咱们得有七八年没见了吧?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到终点站莫斯科。你呢?”
“跟你一样。”
“去旅游吗?”
“算是吧。”
方寒尽垂眸看着身边的小男孩,微微蹙起了眉,眼底浮起一层忧虑。
闻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小男孩把头深埋在膝盖间,瘦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紧贴着方寒尽的手臂,一双眼睛怯生生地抬起,又迅速垂下,手指绞在一起,看上去十分局促不安。
方寒尽解释道:“莫斯科医科大学有个教授很出名,我想带他去看看,顺便在莫斯科玩几天。”
闻雪轻轻哦了一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游移,暗暗猜测他们的关系。
方寒尽跟自己同龄,今年应该有二十七了。这个男孩看上去有七八岁。说是他儿子吧,太大,说是他弟弟吧,又太小。
为防止猜错,她试探地问:“这位是?”
“我弟弟。”方寒尽语气坦然。
闻雪露出恍然神色,没有再追问下去。
其实她心里还有很多疑问,比如,我记得你以前是独生子啊?再比如,这是你亲弟弟吗?怎么跟你一点都不像?但她很快压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到终点后就各奔东西,实在没必要打听太多。
火车发出一声响亮的长鸣,这是启程的信号。
列车缓缓向前,轱轮敲击着铁轨,发出哐当的声响。伴随着这段节奏,闻雪的身体也在轻晃着。
窗外的雾散了些,灰蒙蒙的街道若隐若现,街边的包子铺热气蒸腾,早起的人行色匆匆,马路上不断有车辆汇入,如溪流汇成了河。
“再见。”
闻雪看着这座渐渐苏醒的城市,在心里默默告别。
良久,方寒尽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你呢?你去莫斯科干嘛,旅游吗?”
闻雪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一个人?”方寒尽扬了扬眉,“胆子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