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月老祠,方思雨给常远买了棉花糖、水果糖,拉着他在舞台前找了空余的小马扎坐下。
常远不好好老实坐着,偏偏像没有骨头一样舒服地靠在方思雨肩上,一边吃棉花糖,一边说:哥,翔山庙会并不表演现代风格的流行音乐,而是表演这边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民间音乐歌舞,比如秧歌、踩高跷、舞狮子,还有花鼓、震天锣鼓,此外,还有YC独特的琴书和戏曲剧种,但是你也看到了,周围全是老爷爷老nainai,现在小孩都不愿意看这些东西。
方思雨叹息:现在生活节奏快,尤其是城市里,在工作上稍微不注意慢了一点,或是一个应对策略未及时提出,公司就会面临被市场淘汰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人们没有时间和Jing力花大量的时间听中国传统节奏较慢的歌舞戏曲。
对,我小时候还跟着nainai看这些,大了之后再也没看过。常远想起小时候和nainai搬着小马扎,就是坐在这个位置。
你看慢节奏咿咿呀呀的昆曲曾经辉煌一时,现在却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遗产遗产,其实也就是弥留之际,稍有不慎,就会永远消失,这对学术界是不可挽回的巨大损失。抖音快手一类的段视频app的出现,正好适应了现代这一种快节奏的模式。
常远点头,继续顺着他的话说: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乡村遗留之音向来被瞧不起,被很多人认为是低俗且土里土气的音乐,有一段时间我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鞭炮声骤然响起,这意味着表演即将开始,常远虽然还没胆小到连鞭炮声也怕,但仍故作害怕,一头扎进方思雨怀里,方思雨知道阿远是故意的,也不点破,反而捂住常远的耳朵。
直到鞭炮声停止,常远才红着脸、慢吞吞从方思雨怀里扒拉出来。
方思雨对常远说:阿远,当今音乐学术界最为注重的一件事就是迫切建立中国民族音乐学派,民族的就是世界的,汲取原汁原味的民间音乐,将乡间遗音带出国门,登向世界高雅之堂是必须要做的一件事。你现在打开手机录音,将一会表演的所有民间音乐歌舞全部录下来,回去之后再整理材料并写报告,同样,我也会以身作则,视频音频一起记录,并做报告,这就是一次简单的田野考察,任务清楚了吗?
是,老师!常远不敢再撒娇,因为此时不是可爱的小雨神哥哥,而是严厉的方思雨老师。他无奈地打开手机,找好角度,准备录像。
一批游客驻足停留片刻,看得无聊之后,便携同好友继续爬山赏菊,一批人来,又一批人走,最后剩下的人大多数是老人,老人家对这些热闹的氛围情有独钟。
方思雨和常远就坐在前排,常远全程录像,方思雨则一边录制一边记录。
这场庙会舞台表演完,已经下午三点。在民间艺人收拾装束时,方思雨亲自拜访了这些质朴的民间艺人,进行面对面采访,征得同意后,用录音笔进行录制。
彻底完工后,已经下午五点,饶是常远以前再怎么漫不经心,此刻也觉得跟着方思雨老师收获得满满当当。
两人花半个多时辰登上山顶,站在最高峰,入眼可见,尽是满山简单素雅的秋菊,平白生出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避世之心。
这个季节是国庆之日,亦是丰收之日。
常远nainai家在连理山种着一大片红高粱,红高粱如今在YC县并不常见,高粱虽被誉为五谷之Jing,百谷之长,但高粱面却比小麦面粗糙,吃起来不香,久而久之,YC县极大多户人家用小麦代替了高粱。
只因常远爷爷平日爱喝点小酒,nainai才种了这么大片高粱专门为爷爷酿酒。
nainai爷爷要去村西玉米地摘玉米,方思雨和常远则选择背着砍刀、开着三轮车去连理山收割成熟的高粱。
常远坐在三轮车里,看着小雨神老师背包里的笔记本,疑惑地问:哥哥,收割高粱还带笔记本,哥哥该不会是想边收割高粱边整理文献资料吧,山中的信号可是不好。
我自是知道信号不好,倒也不用上网,就趁着收高粱的闲暇时间,跟你谈谈你的三千字论述。
此话一出,三轮车正好开过一块石头地,三轮车碾压着凹凸不平的石头,晃晃荡荡,和常远七上八下的心情不相上下。
常远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但没想到这么快,干干地笑了笑,开始刺探军情:哥哥看完我写的论述后,是无奈多一点,还是开心多一点?
方思雨还认认真真想了想,倏地冷笑一声:自然是生气更多一点,写成那样,也真为难你了。
常远摆弄着手腕上的红绳,因为是在外面,所以胆子被风吹得有些膨胀:可是哥哥,我真的是憋不出来一句话了!
这不是理由,你看没看书我心里清楚,看书和不看书写出来的完全不一样。让你写三千字西周礼乐制度的成与衰,你倒好,写了篇野史小说,连妲己和姬发之间的恩怨情仇都被你刻画得栩栩如生,对了,戏剧性冲突写得不错,商纣王是第三者?硬生生把妲己和姬发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