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顾金娇的极力反抗,阮林氏近似蛮横地弯折金娇还没有完全发育的小脚,将长长的裹脚布紧紧地裹住那双孩童的脚,一圈又一圈,最后还用密密麻麻的针脚将其缝死。尽管金娇极力反抗,但她现在只是一个六岁女童,是如何都反抗不过成年人的。
好痛,金娇几乎一夜未眠。脚部传来的刺痛使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直到清晨才带着沉沉的困意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第二天醒来时脚上裹着的白布渗出了点点血迹,鲜红的血ye早已经在漫长的夜里干成了一块一块的褐斑。金娇想下床梳洗,脚尖刚刚沾到地面就倒吸一口气,疼,撕心裂肺的疼。
都说十指连心,现在脚上的十根指头都不在原本的位置了。金娇疼的一步都不能走,她在床上摩挲着,想找一把剪刀剪开这束缚她的白布。床上没有,她想站起来、走下床在房间里寻找,但脚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感使她从床上栽倒,重重地摔在地上。动静引来了阮林氏,她见金娇头都磕破了,本能的母性使她落泪,心疼自己年幼的女儿。
金娇感受到阮林氏将自己从地上抱了起来,流下了伤心的泪水,估摸着兴许她一心软就能放过自己的脚了。
因疼痛流出的眼泪还挂在脸上,金娇抬起小脸望着阮林氏,开口说:娘,我好疼。
手上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但阮林氏很快又硬起心肠,现在受苦都是为了将来能够嫁个好人家。她在心中告诉自己,这些都是为了阿娇好,何况现在稍微有些头脸的人家,哪家女儿不缠足。
就这样,阿娇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脚在不断地溃烂、发臭,直到畸形。
一晃七八年过去了,也许就像是阮林氏说的那样,一双金莲会给阿娇带来好姻缘。邻县一户姓王的书香门第上门来提亲,男方比阿娇要大上五六岁,正好会疼人。人看着也斯斯文文的,在阿娇羞涩的点头中两家的婚事就这样定在三年后。
这三年里,阮家的生活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她爹还是那个小官,没有加官晋爵的希望,这辈子可能就这样到头了。阮林氏还是一天到晚的拜神求佛想生下一个儿子,但她却刻意忘记了自己跟阮县丞已经许多年没有行过房事了。崔氏还是像个透明人一般悄无声息,只有少许被折磨地受不了时才会发出一声惨叫。但就在这三年里,崔氏怀孕了。阮县丞大喜过望,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崔氏,甚至要阮林氏亲自伺候她。
没过多久崔氏生产了,诞下了一名男婴。那个夜晚,已经有半头白发的阮县丞在祠堂里哭了半宿,嘴里喊着:列祖列宗在上,我们阮家有后了!又喊又叫哭哭啼啼的,其实连孩子都没看上两眼,只听到产婆说是个男娃,就像闻到rou味的疯狗一样直奔祠堂去了。
生了孩子后,崔泠的话比以前多了一些,有时也会问一下金娇近来的情况。问她有没有读书写字、有没有想做的事情,只是每每看到金娇那双比自己还要小的小脚时眼里会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离金娇婚期大约还有一年半的时候,一场大火将阮家烧了个Jing光,一切或许就是从这里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结局。
几年之后金娇还记得那场大火,那个夜里,她被浓烟呛醒,吉祥回了老家。家中只剩下她、阮氏夫妇、崔泠和她还在牙牙学语的弟弟。那场火烧得十分凶猛,映红了半个黑夜。金娇急急忙忙地穿上鞋想要逃出即将被火吞噬的家,但那双小脚每一步行走都会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根本走不快。慌乱之际,她看到崔泠搀扶着她的母亲阮林氏朝她跑来。崔泠向金娇伸出了手,借着崔泠的力,金娇才在大火没有蔓延开来之前跑了出去。
三人在巷口呼呼地喘着粗气,还没有从死里逃生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只听阮林氏大喊一声:老爷和哥儿还没出来,还在里面。她焦急地看着崔泠,崔泠却又如往常一样戴上了冷冰冰的面具,不再理会她。阮林氏向救火的人求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拼命进火场里去救人。
心一横,阮林氏趁人不注意之际,自己跑了进去,再也没了声音。
那个可怜的女人就这样死在了大火之中。
等到大火被完全扑灭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在清晨的露水之中,金娇跟随热心的街坊领居一起进入金家的废墟之中。几间屋子已经被烧得Jing光,断壁残垣之下是阮林氏的尸体。心中惦记着没有跑出来的父亲和弟弟,金娇来到本是阮父房间的位置,却只看到了那个小小婴孩被烧得焦黑的样子。金娇不忍,掉头想离开这里,却听到有人大喊:在这里,阮县丞在这里!
金娇连忙走上前去,只见阮县丞躲在厨房的水缸里,一条腿被掉下来的房梁砸断了,脸也被毁了容,但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只不过丧失了劳动能力,今后看来是不能继续做官了。
不管怎么样,活着就好,房子没了还可以重建,孩子没了甚至可以再生,命还在就行。
众人将阮父抬到空旷的地方,给他喂了点水,阮父悠悠醒来。醒来地第一句话就是:给我抓住崔氏那个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