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开腿向村后跑,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只有跑快一点,再快一点,身后齐川喊你的声音也被你无视掉了。
唢呐的音色凄冷裂石,音调极高。你一边跑一边听这声音,它和心脏充血搏动的声音混在一起,你整个人像被捏住了一样,有种失重的恶心感。
高高的丧幡一点点靠近,爬过一个大坡后,你终于赶上了出殡的队伍。只有不到十个人,抬着棺材沉默地行进,就连最前方吹唢呐的,也低垂着头,一步一步慢慢地走。
你快跑几步,站在一行人前面,拦住了他们的路。
一行人被迫停了下来。最前面吹唢呐的男人也放下了唢呐,看向你。他上半面孔被白布遮住看不真切,你只能感受到他如蛇一般冰冷的目光。他年龄应该不小了,法令纹极长极深,衬得微抿的嘴更加不悦和刻薄。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紧盯着你。你硬着头皮问:说的是明天出殡,怎么就突然提前了?
唢呐男冷冷地说,我们这儿的习俗就是这样。白事从今晚办到明儿早,就算是明天的。
你眼看要发火,旁边一个敦实的男人急忙上前来劝:姑娘姑娘,是我的问题啊。我忘了你走的时候小,还不知道我们这儿的规矩。是叔没说清楚,叔给你说个对不起啊。
你看了他一眼,印象中没有这个人,况且他这样一上来就自称你叔的行为,让你非常不适。你没有接话,只见他虽然给你陪着笑,但暗自给唢呐男使了眼色。唢呐男会意,举起唢呐,凄凉的唢呐声又响了起来。
不对劲。
你说不清为什么,但冥冥中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
见你仍挡着不动,胖男人有些急了,道:姑娘,叔知道你不痛快,可出殡是大事,错过了今儿个吉日,耽误了下葬,你叔走都走不好。
最后几句话分明已经带了威胁,颇有种狗急跳墙的意思。
你说:你们的失误我也不追究了,但我小叔叔一辈子没怕过怪力乱神,我也不信错了时辰他就走不好了。我如今这么最后一个亲人也走了,不能多陪陪他的话,我下半辈子都过不好。葬礼推后一天,我可以加钱。
语毕,胖子和唢呐男的脸就黑了下去。唢呐男不耐烦地伸手抓你,胖子也没说什么了。
这正验证了你的第六感。不管他们想做什么,今晚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唢呐男的劲不小,但是你足够倔,压住重心,半步不肯让。
干什么呢!
就在你们僵持之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齐家两兄弟。
见你还有同伴,唢呐男哼了一声,卸了力道,恶狠狠地瞪你一眼。
胖男人搓着手,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闭上了。他忌惮地看看齐川和齐青,转身指挥众人起棺返回。
一路上没有人说话,齐青和齐川跟在你后面,一起回到了老屋。
胖子带领的人进院放下棺材就走了。你去关院子的大门,看见唢呐男站在刚才起冲突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边。于是你又加了一道锁。
齐川站在你背后,说:本来以为你很谨慎的,没想到还敢和他们硬刚啊?
你叹了口气,给他大概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齐川嗯了一声,又笑嘻嘻地问:都进家门了,不如请我们留宿一晚上呗?
你没有犹豫,很干脆地答应了。他反而还有些惊讶:你不怕我们对你图谋不轨啊?
你最好不要。你说,我带了刀和电击器。
你真的是齐川一时语塞。
即使带了再多武器,请陌生男性回家过夜都是不安全的。一直没有做声的齐青突然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你点点头。但毕竟现在是特殊情况,外面那个不怀好意的唢呐男比两个男大学生要恐怖多了。
老屋虽老,但空间管够。向上回溯几百年应该是清朝,老屋便是当时合院式的布局,一进院,一户一宅,共13间房间。除过nainai,小叔叔和你原来住的房间,后罩房还有好几间闲置的屋子。
你很容易就找到了三间相连的房间,简单打扫了一番,便请两兄弟住进去了。其实也没什么打扫的,小叔叔一直把老屋保持得井井有条。
这才九点刚过,你无心睡眠,在院子里闲逛。小叔叔养的花草都生得茂盛,尤其是院里的桃花树,花期一直从初春到盛夏,叫你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正是三月,花树枝干已经准备好了小小的花苞,应该很快就开了吧。
只是小叔叔看不到了。你的目光落在树下漆黑的棺椁上,有点头疼明天会不会再被为难。
你想起那个胖男人,忽然站起,向后屋跑去。齐青和齐川正再井边洗漱,看你急匆匆的样子,都抬头看你。
你们有没有黄历?可以查吉时吉日那种?
现在哪有人用老黄历啊?齐川嘴里含着泡沫,努力吐槽。
我有。齐青掏出手机,打开一个软件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