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止闻声回头,对上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记忆里的小师妹站在他面前,封止下山前给她买的那件新衣服有些旧了,原本鲜嫩的鹅黄褪了色,略微有些泛白。少女的眼睛很肿,嘴巴红艳艳得也肿,好像刚哭过。
封止感觉喉咙难受,心也难受,他张了张口,竟传出哽咽一般脆弱的声响。
“晴儿,你眼睛怎么红了,谁欺负你了?”他问着话,声线有些颤抖。
不该叫晴儿的,也不该再次见面。
哪管是被迫还是主动,他早就辜负她了不是么?
“大师兄!呜呜呜,大师兄,你还活着,我好想你。”少女三步两步上前,一把推开旁边碍事的阿娇,几乎是扑进他怀里。
封止被她撞得有些踉跄,胸腔里的心脏跳得很快。他略微仰了仰头,让眼眶里的ye体不会掉出来。他的手伸出去又收回来,最后只是说:“别哭了,我不是好好在这儿么?”
宣晴抱着他不撒手,开始是委屈的哭,后来是委屈的闹,她用拳头轻轻敲他坚硬的胸膛,一边流泪一边质问。“大师兄,你怎么才回来,我日日都在想你,你怎么才回来……”
少女瘫倒在他身上小幅度地抽泣着,封止强忍着难受,缓声说:“小师妹,你吃饭了吗?这里的阳春面很好吃,信……很多人都喜欢的。”
少女在封止怀里点了点头,抹着眼泪破涕为笑。“大师兄,你也真是的,怎么跟以前一样不懂安慰人,遇事就知道打岔!”她说着从封止怀里支起身体,这才再次看见阿娇。
方才瞧见的景象瞬间回到了她的脑子里。
二师兄许是做了亏心事,早早的跑了,她走了好一段路,才发觉之前大师兄送她的剑穗掉在了酒楼里,这才又折回来。
也许是之前阿娇的刁蛮和那壮汉的魁梧给她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她几乎下意识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再没移开视线。
起先只瞧见有个白衣男人枕在阿娇肩膀上,手臂紧紧抱着她的腰。后来男人醒了,阿娇又是轻拍他的后背,又是给他喂东西吃。宣晴的视角里看不清男人的脸,直至他不再依偎阿娇,自己挺直了脊背。
那般风姿气度,除了眉宇间的疲倦和脆弱不像以外,没有半分不对。
不是大师兄还会有谁?!
阿娇姑娘是谁?枫叶姑娘又是谁?他怎么拿着一只粉红色的帕子擦汗?不能相见的六个月,他可曾与哪个姑娘亲近过?
宣晴想着想着心里开始发酸,酸里还带了丝气恼和哀怨。
封止没等她问便开始介绍。“小师妹,这位是阿娇姑娘,我们是在北上的路上遇到的,她性子跳脱,为人和善,从不喜欢占人便宜,是极好相处的。”
阿娇啃着兔rou看两人上演重逢大戏,看得正起劲儿的时候被点了名,她连忙摆了摆手。“别别别,竹公子你可别这么说,我最不和善,枫叶姑娘才是待你最和善,最会和你相处的。”
她是在故意敲打,提到萧信然,封止却想起那个梦。
中间被打了个岔,梦里的内容早已忘了大半,只记得那种惶恐的,溺水般无法逃脱的明晃晃血淋淋的不安感。
梦里萧信然受了伤。
如果这一切是许槐洲做的局,萧信然夜晚独自出行,岂不是会有危险!?
“阿娇姑娘,信……枫叶姑娘去哪里了?”封止的眉头紧皱。
“大师兄……”宣晴刚刚松了一口气,见他拿着桃花手帕紧张得手指发白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大师兄明明没有事,却不曾给师父送个信,这里离云起山已经不远了,他……
宣晴脑子乱糟糟的,想起轩与说的大师兄遇害之类的话,见到他的欢喜也有几分变了味道,混了些忧虑在里面。
阿娇撇了一眼宣晴的神情,心里开怀起来,心想我可不和善,就像枫叶姑娘常说的,鬼Jing鬼Jing坏得很。她看出封止着急,仍是故意道:“我又没有跟他同寝同食,你们亲密无间,成双入对,你都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阿娇!”
“你这妖女!”
封止和宣晴在她把话说出口后同时变色,不同的是,封止脸上是焦虑的红,宣晴脸上是刺目的白。
“同……同寝……同食?”她想问问大师兄面前这个张扬的丑女人究竟在说什么,却见封止拍案而起,没有纠正阿娇的话,神情格外正色。
“阿娇姑娘,我没跟你开玩笑,今日采药遇见了很多人,我们还得罪了一些,信……他本来就有仇家,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我刚才做梦,梦见……梦见……”
封止复又坐了下来,只觉得胸腔里梗着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阿娇达到了目的,见他是真的着急,自己也正经起来。“你别担心,方才你睡着了,他隔着窗子瞧见了个熟人,说是下去说两句话,到临街买了桂花糕就回来。”
阿娇想了一会儿,又补了句:“没人认得他,夜色已经深了,他是戴着兜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