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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月,那匹驽马开始出现一条腹中线,自ru房到脐下可见一条细缝,毛发向两侧呈沟状分开,非常明显。至此,可以确定这匹母马成功受孕。原本将信将疑的人,也开始相信舍兰了。
舍兰在马厩工作了一个月,能看得出他对照料马匹确实很有经验。舍兰很会侍弄马匹,但对马匹绝不骄纵,相处下来,大多数的马儿反倒对他更加讨好一些。没有人刻意隐瞒他的身份,在马厩里工作的军士们都知道他是迦檀的司寝,但对他的态度也从轻视有所转变。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怕和他过于亲密会导致君王不悦。这样礼貌又疏离的态度,反而是让舍兰觉得更舒适的相处模式。
他每天准时来到马厩,刷洗马匹,遛马跑圈,搅拌饲料,清洗马舍,干活干得一丝不苟,和他一起工作的马倌都是年轻军士,和他虽不亲密,却也没人轻视他、欺负他,大家彼此交谈,讲的都是关于马的事情。
倒是迦檀来视察马厩的次数比过去多很多。舍兰也摸清了他的生活规律:每七天固定与朝臣议事一次,其余时间里,上午召见官员或接受官员求见,下午对各处进行视察。他刚被买下时,迦檀每天都在喝酒饮宴,现在他才知道,这些饮宴实际上也是迦檀工作的一部分。朝觐结束,藩王各自回到藩领之后,这位少年神王,实际上每天都在忙于工作。
这位十七岁的君主似乎每天都有用不完的Jing力,但全数用在了工作上。吃穿用度虽然十分奢华,实际上对玩乐并不热衷。他没有长期侍奉过主君,然而过去与他有过来往的国王和勋贵,无论国土大小、是老是少,在纵情声色一道上远比迦檀要过分得多,而这位少年君主的富有程度,只怕是他所知道的那几位国王加起来都比不上。
他见过迦檀的步辇与凉轿,圣裁日那天他见到了迦檀的御座。浇筑御座的基座使用了四百斤黄金,发丝一样的细金丝盘绕出孔雀花纹,御座的背部以大小不一的蓝绿宝石组成一扇开屏的孔雀尾羽,其中大宝石约六百枚,小宝石不计其数,在阳光下璀璨夺目。孔雀尾羽的斑纹看起来像是眼睛,象征法眼万千,洞见一切苍生,任何罪恶都不能逃过迦檀的制裁。孔雀的身体盘绕御座,右扶手上是孔雀的头部,口中衔着一枚硕大钻石,足有茶杯大小。
而这架孔雀御座只是迦檀六架御座之一,还不是大典所用的天穹御座。
迦檀日常所用的器皿大多是金玉制成,哪怕一只漱盂都镶金嵌玉,女官们对待这些昂贵的器皿甚至没有看出特别的爱护,他曾经亲眼看见一个年纪小的女官打碎了一只水晶酒杯,她所受的惩罚却只是阿蜜在她手背上狠狠一拍。
他在宴会上见过的那架屏风由云母制成,上面人物纤毫毕现,画得极其细密,因其薄而透光,最适合在灯下摆放,烛影摇动时,上面所画的狩猎行乐图便像活起来一样,金粉反射出暗沉沉的辉光。
迦檀的香炉是一整块美玉雕成,这种被叫做痕玉的玉石有美丽的纹路,在他的故土,只能在贵人的戒指和手镯上能看到,但在甘泉宫中,却被香料熏得微微发黄。那些香料贵重得更甚宝石,很多名贵香料,需要与其重量三倍的黄金交换,被女官们拿来为迦檀熏被。
香料,是迦檀为数不多的享乐。他的宫室里到处陈列着香炉,以及能散发香气的水果。他的卧具、靠垫、窗帘、帐缦,每天都要被熏笼熏一次,那种竹编熏笼像养鸡的笼子,将织物摊在上面,里面有一个小小的香炉,袅袅青烟,将香气熨入织物之中,风吹动纱帘与床帐时暗香扑鼻。
迦檀衣物的滚边里也密密地织入了香料,裁缝们把丝线打shi,将香粉沾在上面绣出织带,然后将织带缝在迦檀的衣带与袍角。他沐浴与盥洗的水用鲜花浸泡过,漱口的水里加了薄荷,为他梳头的女官会在他的发辫里编入不同的鲜花。宫廷中多用灯树,一架树形的落地烛台,每个烛座后面都有一小片铜镜反射烛光,蜡烛里也添加了香料,随着蜡烛燃烧扩散到宫室各处。
只要在心里稍微计算一下这偌大的甘泉宫每月要消耗多少香料,他就觉得额角冒出一点汗意。过去他每天都在为军费发愁,而只香料这一项,大约就够他半年开支。
迦檀的另一个享乐是沐浴,但不仅是他,整个岩流城的人都很喜欢沐浴。他所见过的那个浴池,由青玉砌成,这种玉石会吸收热量,为池水保温,除了造价昂贵之外,倒确实是建造浴池的好材料。甘泉宫之所以被叫做甘泉宫,是因为引入了火山山脉流下来的温泉,除了迦檀使用的那个之外,宫中还有不少供女官使用的浴室。
那个火山口不但为岩流城带来了丰富的宝石矿藏,还有无数温泉泉眼。舍兰每日早出晚归,从没有去过岩流城城里,但临近傍晚,军官们也会互相招呼,相约去浴场洗完一身臭汗再回家,可见公共浴池在市民生活中十分流行。
但是,迦檀在世俗的眼中,是位生活十分简朴的主君。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军官和女官们赞美他的朴素与勤勉。迦檀日常不狩猎、不饮宴、不大兴土木建造豪华宫室,仅这三条就为宫廷节省下大笔开支,也没有打马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