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么,听仵作说当晚过路的客商发现时尸体全都僵硬了,说明那人是白天行凶,嚯,你是不知道官道上那惨状!不少尸身被砍得七零八碎,血都快能积出个池子来!”
“我怎么不知道,我家那口子那天也被喊去处理尸体,回来后连饭都吃不下去,嘴上直喊恶心,还说那马车上也藏了具尸体,左腿被人砍去半截不说,眉心更是被插了柄匕首,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
“嘘,这哪是什么仇恨......你想想出了那么大的事,死的又是士兵,偏衙门一点风声都没有,查都不查一下,只匆匆叫人把尸体给收拾了,我看哪,这里头肯定大有玄机。”
“还能有什么玄机,这才几年过去,总不会又要打仗。说起来,虽然如今也不差,但到底是过去那位陛下在位时日子轻松些......可怜小殿下去世时也不过十三四岁,真造孽。”
前些日子镇外官道上发生一起大案,弄得人心惶惶,连带着街上都冷清许多。两名卖菜的妇人因没有生意,便在摊位边闲聊起来,完全没注意到身旁医馆外停着的那辆马车车帘微动。
喻稚青在马车中将那两名女子的话听得分明,心里五味杂陈,掩饰似的将披风拢得更紧,用绒帽掩去大半容颜,明明独在车中,却生怕被别人瞧见一般。
在世人眼中,他早已随父皇母后一同死去,而这一点让幸存下来的喻稚青倍感愧疚,仿佛卑劣地抛弃了双亲而独活。他伸手慢慢拂过双腿,虽然知觉恢复,能感觉手掌的游移,却根本没法抬动分毫,两条长腿如摆设的死物一样,任他摆成端坐的姿势,实际不过维持了自欺欺人的体面,或许自己当时死去的确会更好。
但在商猗强行将他救出火场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丧失了死的权利,喻稚青固然娇气,却不是胆怯的懦夫,明白自己既然还活着,就必须肩负起责任,收复山河,报仇雪恨。
可这一切又谈何容易,淮明侯之事无疑令他倍受打击,不单是亲情的背叛,更意味着外戚的势力亦不可依靠,他就像那无足的飞鸟,只能不断扑朔翅膀,直至力竭而亡。
双眸不由流露出几分迷惘,脚下仍是他自幼生长的土地,但物是人非,皇朝的主人已被改写,还记得幼时他被父皇抱在怀中,一张足以铺满整个大殿的巨幅地图陈设面前,皇帝将心爱的独子放下,喻稚青那时年纪尚小,赤足在绘着山川湖海的疆域图上奔跑玩乐,额上生出细密的汗珠,一味地懵懂欢喜。
母后柔声唤他过去擦擦汗,而父皇站在一旁,指着图上绘制的大好河山,说他方才踏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是他以后的国土。
天子之语,皇权之托,世间千万百姓的性命和无尽的疆土都将在未来归于己身,然而喻稚青只是趴在母亲怀中笑闹,尚未理解父皇笑语背后那份沉甸甸的责任。
倏然,他猛地忆起父皇说完这话后,还抱着他简单介绍了各族部落及附属国的情况,他当时只对商猗的歧国有几分兴趣,旁的都是匆匆听过便罢,他记得那时父皇曾说......
就在此时,伴随着清脆的铃音,商猗掀开车帘,将一个热腾腾的东西递到喻稚青面前,糕点特有的甜香打断了他的思绪。
喻稚青一瞬变换了神情,冷眼盯着商猗递来的“兔子”,并不是很想接过。
近来镇上生意不好,点心铺做出兔子模样的甜豆包来招揽顾客,可惜手艺有限,卖相相当凑活,也就小孩子爱吃这些新奇玩意儿。商猗见不少孩子嚷嚷着要爹娘买,不由想起闹起脾气来比小孩都难哄的喻稚青,顶着一张冷脸在等待药店伙计取药的空当也买了一个。
喻稚青虽不知商猗心中所想,但他本就不爱吃甜食,又嫌那“兔子”模样难看,简直比他给商猗编的兔子剑穗还要丑些,十分不愿尝试。然而心中却又想起商猗之前用嘴给他喂药的下流事迹,难免担心这家伙会故技重施,如对峙般与商猗僵持一阵,见男人始终没有撤手的意思,只得不情不愿地尝了一口,甜腻的豆沙味在嘴中散开,好似糊住了喉咙,他拧紧眉头,虽没有言语,但显然是万分嫌弃的模样。
商猗倒没有强求,从喻稚青手中接过甜豆包,转而递了另一样东西过去,是喻稚青爱用的辣味点心。以往喻稚青身子不好,鲜少能吃辛辣之物,只是商猗顾念着前段日子喻稚青总是喝粥吃药,怕他嘴里无味,破例买回。
喻稚青这回没说什么,低头吃了,自他醒来之后,商猗每夜都睡在他身边,喻稚青为此提心吊胆了好几日,幸而商猗仿佛恢复正常,再没有对他做出像那晚一样类似侵犯的事,他虽然仍是不情愿,但畏寒的病体到底适应了被中多一个人的温暖。
商猗放下帘子,转身离开马车,极自然地将喻稚青咬过一口的兔儿包吃下。恰逢那药店伙计也将药全部备好,站在店外等候,将商猗吃豆包的模样看在眼中,心中不由纳罕,没想到这个冷峻硬朗的男子会吃那种东西。
那伙计伶俐地将药包递了过去,对着商猗的马车张望:“这是后头两个月的量,还是老规矩,佐水煎煮即可。不过您一次买这样大的量,